第37节(1 / 2)

张嬷嬷百口莫辩,惶然半晌,刚张开嘴,便被废世子一脚踢中心口,恨声道:“背主之奴,我安敢再用?还不将这老仆逐出,不要再叫我见到她!”

张嬷嬷年岁不轻了,生生挨了一脚,半天没喘过气来,惨白着一张脸被人拖出去,任由她自生自灭去了。

废世子这儿发生的事情瞒不过朱元璋,没过多久,便有人悄悄去送信,将今日之事讲了。

“郡王打发一个老仆,倒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毕竟是吴王妃身边的旧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丢在路边,未免有些不妥……”

朱元璋对老马身边的人有怀旧滤镜,张嬷嬷也跟着沾了光,现下听废世子如此待之,眉宇间倏然闪过一抹不豫之色。

若是标儿在此,再怎么恼怒也不会如此对待老马身边的旧人,更不会跟兄弟闹成这个样子,底下几个弟弟犯了错,他总会帮着求情,友爱仁善,为人所称道。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只狗养的久了都会有感情,更别说是人了。

天不假年,他的长子标儿、他心中最完美的太子人选,竟先他一步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滋味当真是锥心刺骨,痛不可言。

朱元璋思及旧事,触动情肠,当下老泪纵横,心中对废世子的不满之情更深。

心腹只当他是想起了故去的吴王妃,屏气息声的立在一侧不敢作声,良久之后,方才听朱元璋吩咐:“打发个大夫过去帮张氏瞧瞧,也是老人家了,别坐下病,赏她五百两银子,再问问她家里边还有什么人,愿意的话就去投亲,若是没什么去处,到了淮州便给她安排个地方养老。”

心腹连声称颂吴王仁德,朱元璋无心久听,摆摆手将人打发走了。

第二日谭氏起身之后便不见张嬷嬷,问过左右之后,方才知晓她犯了郡王忌讳,昨日夜里便被打发走了。

谭氏只是不通庶务,并不是傻,此时行军在路,哪有什么好的去处?

五十多岁的老妇被打发走,叫她怎么活呢。

午饭时候见了丈夫,谭氏便劝慰说:“张嬷嬷毕竟是老人,又是母亲临终前安排到你身边的,怎么好随意打发?”

她以目光示意军队中枢所在,低声道:“叫父王知道,却不知会如何恼火心寒。”

废世子昨夜激怒之下给了张嬷嬷一脚,又下令将她赶走,今日回想,也觉有些后悔。

若张嬷嬷没有同二弟夫妻勾结,那将其驱逐,未免太过有伤人心;

若张嬷嬷的确同二弟夫妻勾结,现下他先打一顿再把人赶走,叫老二知道了闹到老父面前去,难道便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会儿听妻子如此言说,废世子便就坡下驴,温和了目光,含笑道:“难为你这样心善,那日她不肯救你,你却肯为她说话。”

“我不是为她,是为夫君,”谭氏神情黯然,抬眸对上丈夫视线,语带哽咽:“我希望夫君能好好的,早日同父王修好,一展宏图,而非郁郁寡欢,屈居人下。”

废世子听得心头猛颤,眼眶随之烫了起来:“你啊。”

他吩咐人沿着来时的道路去寻张嬷嬷,却是杳无音讯,心下大为奇怪,不过一天一夜的功夫,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妇能到哪儿去?

谭氏得知之后,愁眉紧锁,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说:“会不会是被二弟接走了?”

废世子心头猛地涌上一股寒意,思忖半晌,不禁冷笑:“也只能这么想了。”

“罢了,”他摆摆手,冷哼道:“她既攀上了别的高枝,我又何必阻拦?且随她去吧!”

……

大军行进半月后,终于顺利抵达淮州境内,常山郡王妃白氏及众将领谋臣家属早就先到一步,将一切安置妥当之后,带着一众儿女往城门前去迎接吴王大军。

朱元璋心目中的完美儿媳就该是对外精明强干、对内贤淑宽和,而且还得能生,常山郡王妃就跟被尺子量过似的,完全符合这个标准,再有作天作地的谭氏在前边对比,看白氏比那几个瘌痢头儿子都顺眼。

常山王的嫡长子马华彻今年才十一岁,次子跟长女是龙凤胎,今年九岁,常山郡王妃只带了这三个孩子出来迎接,笑着说:“底下两个太小,不敢带出来吹风,另外几个有功课在,回府之后再叫来向父王请安。”

朱元璋颔首,叫了马华彻近前,仔细端详几眼,又考校他功课,见后者落落大方,言之有物,心中大为欢畅,抚着他的头大加褒赞。

空间里边刘彻正鼓动其余几人打牌,只是他总爱偷牌,玩了几次之后便没人搭理他了,正死皮赖脸的扯着高祖玩抽鳖,一听马华彻名字,眼睛立即就亮起来了。

“老朱你知道吗,”他说:“据我所知,名字叫某彻又或者是某某彻的人都很聪明,英明神武,堪当大任!”

朱元璋:“……”

其余皇帝:“……”

嬴政冷笑出声:“朕怎么这么不信呢。”

“事实如此,你爱信不信!”刘彻把脑袋往前一伸,大叫道:“老朱,夸夸他,快,就说他很优秀!”

李世民嫌弃道:“不要抄袭我好吗。”

朱元璋被老伙计给逗笑了,又看面前孙儿实在顺眼,便解下腰间佩刀赐予他:“好好读书,但是也别忘了马上功夫,你爷爷我是在马背上打的天下,孙儿可不能丢了看家本领!”

马华彻双手接过佩刀,眼眸晶亮:“是,孙儿记住了!”

常山王夫妻颇觉与有荣焉,身后将领文官们不动声色的交换着视线,废世子与谭氏站在人群之后,像是两个微不足道的点缀,无人在意。

废世子的目光先后在二弟夫妻身上扫过,最后又不受控制的凝滞在马华彻手中佩刀上,谭氏却不曾想这么多,泪眼涟涟的注视着白氏几个孩子身边的另一个半大少年。

那是她和废世子的长子马华良,从前的吴王世孙。

白氏向来精明强干,如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人话柄,既是来迎接吴王入城,废世孙身为吴王嫡长孙,自然不能缺席,且还是站在前排中间位置,与常山王嫡长子并列。

然而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吴王眼睛里边也没有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没跟嫡长孙说句一句话,只是拉着常山王的嫡长子嘘寒问暖,这样鲜明的对比,如何不叫谭氏伤心懊悔?

那孩子从前是多么张扬骄傲的性情,现下却像是烧成灰烬的炭火一样,神情中覆盖着一层银灰色的冷灰,半点温度都没有,脸颊凹陷,双目无神,活脱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谭氏哭的泪湿衣襟,废世子却觉心口发冷,然而更加令他难以接受的还在后边。

吴王既在淮州驻扎,准备以此为跳板北进,自然须得将此地作为后方经营,白氏早早吩咐人将原先的淮州刺史府整理出来,老爷子住正房,底下儿女们住偏房。

现下接到了人,白氏便笑语道:“府里边已经吩咐人收拾出来了,侍奉的也是从前的老人,您老人家不来,儿媳不敢入内,只等着您领头呢。”说着,又把宅院的安置图递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