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2)

不是风也不是幡,是心在动!

湛寂猝然回神,心头不由一颤,回道:“弟子没有。”

而后深深闭上了双眼,残月被乌云彻底遮住,静夜又恢复了它原本该有的模样……

秋去冬来,飞雪降临,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每当听到有关清音寺的消息,萧静好总会听得格外聚精会神,试图通过各种弯弯绕绕,找到一点关于那个人的蛛丝马迹,然而,冬去春又来,直到为期一年的交换僧生活结束,都没能从那如山高的信息里扒出点关于湛寂的话题,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那块不知何时掉进她胸腔的石子儿,在这后来的日子里,竟就成了惊涛骇浪。她每天望眼欲穿,等了几个月,也未能等到飞回来的白鹤和回信,第一次觉得无形的伤痛竟也有如此威力。

但路还得往前走,正月生辰一过,她步入及笄之年,也就意味着……离开的时候到了。

南齐、高车和柔然联手共伐北魏并胜利告捷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雍州子民一听百里烨要辞官,满城上下跪了三天,他感动涕泪,为了满城百姓,终是决定不辞官了,一时间万民雀跃、热烈庆祝。

气得健康城凤位上那位太后七窍生烟,恨不得将百里烨挫骨扬灰一千次,却又不得不顾及满朝文武的反对。

奇怪的是那个翻她包的人竟无声无息退场了,就好像那天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似的。

萧静好自知此事不简单,心中盘算着,得快些离去,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待这次归寺后,悄悄告个别……离开吧。

她们回寺那天,钟南寺举办了场简单的送别会,本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却发生了件不寻常的事!

几百个僧人的会场,头顶的松树上,居然挂着女子才会用的肚兜和抹胸!那些物件就如滚烫的油锅掉了几滴水进去,当场炸的噼里啪啦!

一时间混乱成粥,再场之人无不是汇集各方的名僧和代表,老禅师们挡眼不敢去看,嘴里声声念道:“阿弥陀佛!”

“是你们的吗?”有人顶着通红的脖子问一旁的比丘尼。

带头的朔朔正色道:“阿弥陀佛,佛子切莫乱言,此物非我等之物。”

“也是哈,谁会把自家肚兜挂树上。那这些东西究竟是谁的?”

这等不入流的做法,对于一个少女来说,不论是伤害性还是侮辱性,都是极强的。

萧静好站在纷繁杂乱的人群里,定定望着被各种姿势挂在树上的东西,再熟悉不过,因为是她的!纵使内心多么地羞愧难当和愤怒至极,她学到了湛寂的精髓,便是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单看神情,从她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一丝破绽。

是谁?要用这种方式恐吓她,一而再再而三,却又不直接揭穿,此人目的是什么?

而就在几个时辰前,萧静好碰到了与几个月前同样的事——朔朔从她房中出来!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

她隔空对上那边无意中投来的眼神,无声地对望,是打量,也是质问。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依淳渊之言,此女出现的时间,刚好是她进清音寺拜师那段日子。

红衣女出现,淳渊坠入爱河,被贾赋斩手指,她夜闯如意芳菲救人,再后来贾赋欲借俘虏除去她……导致湛寂诛杀了几十个俘虏。从这里起分为两条线,一条是湛寂被罚,宋太后欲灭佛,一条则是北魏借口出兵,一举拿下边境好几个州县!

这些从一开始可以说是鸡毛蒜皮看似毫无干系的事,像个雪球越滚越大,以至于砸出后面如此巨大的坑,或许将来,只怕会更大!

不管朔朔是北魏的间谍还是宋依阮的人,此人绝不只是个简单的尼姑!萧静好这般想着。

“走了,看什么呢?”

淳渊在她耳畔提醒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与朔朔撞了个正着,一时间胸中静水如被风吹,微微荡了一下。

萧静好收回目光,随他们一起上了帆船,她看见淳渊站在船头,一如当初自己看湛寂离去的背影,周遭纷乱皆为浮云,眼里唯独只有那么一人。

“放不下为什么不挽留?”她问他。

他埋头苦笑,淡淡说了句,“罢了。”

“若我是你,不会放弃。除非……你觉得你们绝无可能!”她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淳渊眉眼微动,侧头道:“一个和尚一个尼姑,不就是绝无可能吗?”

萧静好从他略微颤动的眼丝里看出他在说谎,却没拆穿。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竟也有各说各话的时候。不过她没什么好怨的,毕竟,从一开始就没坦诚相待的,是她自己。

萧静好在一片烟雨中回到了紫柏斋,一年过去,景还是那些景,人却似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淳修提着把扫帚看见她背着箱笼进院时,险些没把人认出来,再他眼里,她一直是师弟,这一刹却看红了脸。

那晶莹剔透般的雪肌玉肤如流光通透,轮廓精致如悲翠雕像,两眼弯弯微笑,眸中仿佛装了璀璨星辰,绚烂灼亮。像极了怒放的寒梅,坚韧又美丽。

“好久不见啊师兄。”上次对他说这就话,还是在金顶,不曾想一年又过去了。

时间如流水,一晃,她都这么大了。

淳修回神,示意她快些回屋,雨太大了。她却站着没动,视线透过满天的烟雨,去到湛寂的禅房,窗柩微微开着,感觉里面有人,可就是不出来。

害怕湛寂没听见自己说话,萧静好故意扬声道:“师兄,最近我们寺里可有什么好玩的事?”

淳修不明白她为何要把自己泡在雨里,愣了愣比划道:“不久便是浴佛节,届时四方僧徒皆会来我们寺拜佛,不知对师弟来说,这算不算好玩的事?”

她自是知道一月后浴佛节,也是最庄严盛大的,这么问,只是想让里面的人听见她回来了而已。

见湛寂没有要出来表示一下“欢迎爱徒回家”的意思,萧静好只得勉强面带微笑走到房檐下。此时淳修已经离去,说是去给她准备饭菜。

她独自在木门前徘徊许久,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后半年她几次三番写信慰问他,都不曾得到回应。

“静好甚是想念师父”这句话,中秋表达过一次,过年她又说了同样的话,只为表达心中那点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恐怕师父又以为我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书吧,这次应该是真生气了,萧静好心想。

那次雨中重逢,他带她住自己的客房,她穿他的衣服,吃他买的糖……以及那个胆大包天的逾越行为。成了她后半年每天必须翻出来回味的记忆,久而久之,思念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天知道她有多煎熬。

独自又站了良久,亦不见门开,萧静好只觉悲从中来,红了眼眶。果然:一旦有了欲念,就会患得患失。一旦有了倾慕,就会或喜或悲。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