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穿着被污水溅脏的连衣裙,直直跳了下来。
那一年的雨下得太多了,齐尔古拉卡境内,到处在发大水,他们说这是河神的报复,科学知识有点道理,但太片面了,世界上的事没法全用科学去解释,而老祖宗们的经验就是用来处理非科学事件的最好方法,洪水就得靠进献贡品,取悦河神才能停止。
此言一出,发生了小规模的暴动,大家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女成为祭品,有的跑了,有的拿起武器反抗,有的发表演讲痛斥此行为的荒谬、野蛮。可齐尔古拉卡毕竟是个小国家,洪水越来越大,民众们流离失所,挤在脏乱的救济棚里等待上面施舍的一点稀粥、黑面包,困苦造就英雄,也催逼人心中的恶,当生存都出了问题,理智便从身上流逝了。
二十多年前,他们还每年都向河神祭祀,旧有的传统存在于中老年的记忆里,取消祭祀时他们便不太同意,如今洪水滔天,他们的喊叫声立刻大了起来。而直到救济棚都被冲走,溃烂的死尸布满大地,人们为了防止瘟疫焚烧那些亲人的死尸时,他们的观点彻底疯狂了起来。
扬增母亲一家便是这个时候被人推到前面的。
“就是她的丈夫鼓吹什么科学,科学能救得了人吗!科学有用,我们怎么会死!就是她丈夫的话引得我们不祭拜河神了,河神才降下罪来,这么久都不退去,河神在等着我们的祭品呢!”
“她有两个女儿,就拿她的女儿当祭品吧!”
“她那个该死的丈夫,偏偏这个时候出去了,不然该一起扔给河神!”
悬崖边,母亲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哀求众人给她的孩子一条生路,孩子是无辜的,河水不会因活人祭祀就退去,他们应该加固堤坝、栽种树木、兴建水利工程,而不是相信虚无缥缈的祭祀。如果祭祀管用,齐尔古拉卡不会时不时就发大水,只有科学才能永除后患。
业伽非常赞同她的话,因为河流只是河流,她会被坚固的工程挡住,改变流向,但不会被祭物打动。
可那些昏了头的人并不信这些,业伽觉得就算自己化身,告诉他们河流不需要祭品,他们也不会听,他们想要的,就是牺牲他人的生命。在决定祭祀物时隐藏的对他人性命的控制权甚至会激起他们隐藏的兴奋,河流祭祀催生了一个微型的权力部门,他们拿不会言语的河流做说辞,来实现心中丑陋的欲望。
失去亲人的痛,对自然的愤懑,这本是无处发泄的,但祭物被决定的那一刻,连这点都可被满足。他们向女孩跟她们的母亲施以毒手,本该插进土里的铁锨、镐把挥到了人身上,将可怜的母女三人推向悬崖。
“住手!”年纪似乎稍大些的女孩擦干眼泪,顶着铁片的冰冷站到了前面,“以往只祭祀一个人对不对?你们分明是公报私仇,才想用我们全家去祭河神!”
“谁说是公报私仇,你们一家没一个人肯站出来,我们才只能全家一起逼。”铁锨停在了原地。
“那好,我来祭河神。但你们要答应我,放过我的妈妈跟妹妹!”女孩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狠狠扫过。
却有人说:“河流这次明显生了大气,你一个人的命抵不了它的愤怒怎么办。”
“多少人都是不行的,从一开始就不该用活人祭祀。你们说爸爸那套是骗人的,但帝国从未祭祀过长河,长河也不作乱!纳川从未祭祀过泽米布雅真文业伽,泽米布雅真文业伽也不作乱,为什么血拥里就作乱?虽然名字不同,但这是同一条河啊。我看不是河流因缺少祭品才恼怒,而是河流得到了祭品才恼怒!河流需要的是水,根本不是人!”女孩大声喊道,喊给民众,也喊给长河,她的眼泪虽早前擦净了,此刻却又忍不住地流下。
妹妹跟妈妈就在她的身后,她希望能保护她们。她一直是姐姐,虽然是长相相似的双胞胎,但所有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姐姐,姐姐就要更有担当一些,毕竟只是早出生了几分钟,却要妹妹一直做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