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玩着业伽带回来的婆达州犀牛角,“为什么会选这件?”他问。
业伽回道:“因为你的乐器库里没有。”
“乐器,这是用来吹的吗?”皇帝打量手中怪模怪样的东西,它像个被硬物磕下来的残废品,从质地能判断出来自动物身上,从宽度能看出不是鹿类,从颜色能看出不是象类,但也跟犀牛没多大关系。
“松希赞维鲁嘎尔的山地居民,常用它来代替语言,偶尔也拿它吹些表达心情的音乐。”业伽从皇帝手中拿过婆达州犀牛角,将嘴放在参差不齐的尾部,轻轻吹了起来,那东西真的开始发出嘶哑唔鸣的声音,听上去极为刺耳。
“这是告诉别人自己在这儿,定方位用的。”
“那里的山很多,植被很茂密吧。”皇帝猜测道。
业伽点头,因为山多,行走不便,松希赞维鲁嘎尔才会使用这种传声方式。她又吹了几段,有的表示自己捕到了猎物,有的则是告诉对方此地危险,不要前来,这原始的吹奏工具,发出的每一种声音都不算好听。当业伽演奏他们用来表达快乐的音乐时,皇帝则发现,之前的调子还算可以的,这快乐委实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业伽把犀牛角递给他,示意他也可以吹时,他看着那被业伽嘴唇碰过的地方,没有进行下一步行动,只说:“犀牛很难被狩猎吧,吹出来的声音不够好听,音域也不比植物做的乐器广,为什么要用它来当日常工具,因为犀牛难以捕获,拥有它便象征着自己能驾驭犀牛,有着比犀牛更大的勇气吗?”
帝国古代有以犀牛为名的勇士称号,业伽说的那个地方,他没有听过,但世界上的民族总在某些地方有共通之处,尤其是对力量的崇拜,所以他才这么猜。
业伽点头:“的确如此。”
“这个民族还存在吗?”皇帝心中有了些答案。
业伽也如他所想的回答:“不存在了,几百年前就消失了,那里的动物越来越少,犀牛没有了,鹿也没有了,居住在山上的人,饮食都成了问题,后来族群越来越小,有一些人在山上死了,有一些人放弃了山,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是长河的哪一段?”
“东戴南部的壹彡镇,再往南三十里。”业伽从皇帝的书架上掏出相关地图,简单搜索后,找出了那个民族的所在,“我在这里有条支流,这里的生态现在很好,出现了不少新的动植物。”
“你很喜欢这里吗?这里除了婆达州犀牛,还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东西。”皇帝看着地图,那里的山的确多,海拔却都算不上高。
“没有喜欢,也没有讨厌。那里的声音总是很多,犀牛角被吹动的声音,狒狒的尖叫,鸟儿的莺啼,满山的树在风的作用下唰唰地响着,掉落的枝叶砸在地上,动物们的脚也砸在地上,远远的,从水里听得一清二楚。不过最清楚的,还是他们落水的声音,那里的山不高,却很陡峭,有一段时间,每天都要从上面跌落些什么,摔死在河里。”
皇帝看着业伽,他已经习惯了业伽用平静的语气给他讲述那些血腥与死亡,虽然他跟大臣们说皇后经常给他讲童话故事,但实际上,没一个童话,只有业伽那永远淡然的神情。
她真的很会伪装河流,皇帝想象那些不幸死去的人和动物,他们幸运些的直接晕了或者挣扎着上岸,不幸的却会在河里失去所有力气,于绝望中,肺部作痛,难以呼吸,艰难地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