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昭和谢虞前脚回了宴席,温华也顾不得什么情爱什么挽留,赶在了桑昭二人之前,匆匆疾步返回。
台上伶人还在继续唱,台下有人看得眼角泛泪,面露怜悯;有人兴致缺缺,搂着身边的美人喝酒;有人端着酒杯,起身与人敬酒寒暄。
温华回来时,他岳父已经被好几人缠着,这些人虽然不敢有什么野蛮行径,但也让张宣烦不胜烦。
只是他夫人身边还算清净,女儿双手撑在她的膝盖上,伸长了脖子,满脸欢喜地等着张祺为她盛汤。
温华回来时,张祺抬眼扫视了他一眼,见他衣袍沾染脏污,眼角泛红,狼狈不少,虽然引起周围不少人的好奇,但她扫视过后便冷淡地垂下眼眸,对上女儿欢喜激动的神色,才露出丝丝笑意。
他回来,围在张宣身边的人顿时有人不了,顿时从什么也不说的张宣身边撤离,一个接一个涌向温华。
“二公子这是何意啊?”
温华勉强维持着笑意,目光透过众人落在台上的伶人身上,伶人未曾注意到他的视线,仍在悲切落泪,唱词问苍天为何如此。
他并不知道今日的戏会唱什么,往日这些事,都是家中管事去办,这位管事素来稳妥,办的事也几乎从未出错。
这场《玉水》,单看内容,倒也是符合他的要求,唱出百姓苦难,为百信筹钱筹粮。
但坏也坏在内容太过敏感,当年杀了不知多少人的卫鹤在场,差点死在卫鹤手中的人也在场,他不知道管事为什么会选了这么一场戏。
张宣见温华先行归来,又见桑昭和谢虞一一回来,终于松了口气,心中的大石头算是落地,只盼他这女婿是真的安分守己,未曾做过什么引来杀身之祸的事。
温华松不了这口气,被人围着,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甚至脚踝处被蛇咬伤的地方也开始疼痛,逐渐扩散蔓延,他忍住一把推开这些人的冲动,好声好气为他们解释这只是一场戏而已,又与他们豪饮几杯,言此事他并不知情,皆是管事无知才选中了这一场戏。
台上的戏还在慢悠悠地唱着,主人公的遭遇引人怜惜,幼年丧父丧母,如今妻死子亡,孤身一人,又被人告知天灾其实是人祸,跪在妻女尸身前痛哭欲死,求上苍还回妻子儿女的命来。
他哭唱着他一生未曾犯罪,人生不过四十年,摔倒者他扶,濒死者他救,门前乞水者他给水,乞食者他也分出口粮赠食,赋税轻他高兴,赋税重他也交,即便艰苦,也想活着,一生祈盼,不过儿女成人,夫妻安康,平稳活过这一生。
他抱住眼前人的腿,哀哀哭道:“如何降此难于我?”
有人抹去眼角泪水,面露不忍,为贪污的官员愤怒,为受灾的百姓生气,提及涉事官员的名字,皆是厌恶憎恨,又有几人偏头吩咐家仆,回家再去取粮,交与温府。
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不过此刻的怜悯与同情,倒是能真真正正为城外带去些实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