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凫和小鱼回了三渡湾后五六日,阿凫来了趟郡主府,细细地和谭明姃交代了些情况。
首先便是鱼行里面那些泼皮混混的事儿。阿凫听人说,张程死的消息,当天晚上就传出了城,穿到了三渡湾去。鱼行里面十来个人,听说了案犯被郡主府关押着,连夜就要进城去。他们从三渡湾出去,穷凶极恶地到了辰州城门时,刚过戌时,怎奈城门已关。
听说只有两个身量小的走一个地道钻了进去,其他的当晚便都又回了三渡湾。
他们在鱼行闹了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哭闹,撒酒疯,甚至沉了一艘渔船。可是到了第二日下午,就只在亭上挂了灯笼,都关门在鱼行里面不再出门。鱼行开不了市没了收入,鱼头们聚起来要赶他们。正赶巧,阿凫主人的风病有所好转,能够主事,便打算在鱼行干上一场。
不承想,那些人在第四日,均灰溜溜地离开了。
阿凫踩着椅子将白灯笼取下来,脏污的怨气也被一并取下,鱼行重新开了张。
张程死了,苇仙村大操大办。阿凫没等来山匪自报家门,却也打听到九罗涧的大王姓李,原来是在苇仙村撑渡船的。穷人过河原样送过去,若是露出了钱财,便把任何钱一并留下来。这个人从苇仙村突然发迹,纠集了一帮当地的流氓,几个个月前占了九罗涧从此打家劫舍,其中便有张程。
这倒是和谭明姃预想的情况差不多,要群恶聚首,必定是有个更厉害的在上面压着推着,三渡湾的情况倒也符合常理。只是不知道为何,张程死后,这些混混没能闹起来,反而退走了。
莫非是群龙无首,没了张程,其他一干人面对鱼行里的众多人先不战而溃?又或者是九罗涧的头领们让他们回去,不愿意他们在外面继续放肆了?只是没道理头领们在山里端坐如山,还不愿意喽啰们在外面打先锋的。
谭明姃把阿凫说的这些,挑着捡着说给了温葳蕤,他也苦想了一阵。
两个人的伤养了这么多天,都是大有成效。谭明姃现在做步辇也不勉强,推着武侯车也能坚持很久。她自己心里着急,悄悄试过站起来,虽然右腿不好承力,但也不会倒下,蹦着踮着也能前行几步。
温葳蕤的脸更是脱胎换骨。他在光路山上受的伤已经结痂,没了葛布,脸上终于看着清爽了。和张程打斗时受的伤都是瘀紫和红肿,肿的地方消了下去,瘀紫虽然有所扩散,但是颜色淡了,因此脸上不再突兀可怖。只是他又莫名地蓄起了须,十几天下来峻丽的五官已经被遮住了一大半。如此下来,他清绝的眉眼便反而突出了。
有的时候,特别是他在院落里面抄誊医书,清点药材的时候,日光会透过楝树叶洒下斑驳的斑影,这时梳宝可能会冲着他发愣。或者桐莘和他说起从卜蚕那里传来的城里药铺和大理药贩的近况时,会冷不丁地倒吸一口气儿,然后撇撇嘴。
现在他发现,这个降头又下在了郡主的头上。他正在吃力地循着着土匪的思维,揣摩他们行动的目的,没有说话。郡主就轻微地晃着吊在床沿外的腿,凝眉望他的脸,一错不错,即使最终和温葳蕤对上了目光,也不移开眼睛。
“郡主,温某在想,”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先被那灼灼的目光逼退,低下了头,“若是以占个山头称王称雄为志,既然占了九罗涧肆意妄为便可,何必拘束。可若是志不止于此,图谋更大,才需要卧薪尝胆暂且蛰伏。”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还另有目的?”
温葳蕤余光看到郡主还是面无表情,本能地反思了起来:“…是?”
“这也是废话,”谭明姃终于把目光移开了,说起些轻松的话题,“小鱼邀请我们和宋濯一道去三渡湾吃鲜鱼,请先生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