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曹主簿已经来过仙境两趟,记性又格外好,故而很快便发觉这里并不是回德昌郡的路。
他还生怕是自己认错,还凑到了窗边往外探头,很快就确定他们是走远了。
于是曹主簿不由得低声道:“岳小郎君不回家吗?”
楚老师听了这话,便笑着道:“之前我们和岳允商量过,现在还是要以农耕优先,虽然岳郡守盛情邀请,可是去郡内也就是吃吃饭聊聊天,一来一回反倒耽搁时候,倒不如直接去田地里看看,尽早把该做的事情做完,这样才能不耽误下次农时。”
还有半句话楚老师没说出来。
相比较于去围观古代郡守,显然大片农田更吸引他们。
这可是未来的试验田,以及大把大把的积分!
对于琅云来说,完成任务赚积分才是第一要务,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既然周国人遇到了问题,那么就去解决问题,越快越好。
再说了,郡守府有什么好吃的吗?
按着到琅云求学的周国人描述,如今的烹饪手段除了煮就是烤,倒不如请林萌同学炒点兔子肉来吃吃呢。
但是对于曹主簿来说,便是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他直接端正了姿势,手背交叠抵在额头,行了个极其郑重的礼节:“在下替德昌郡百姓,谢过仙人恩德。”
楚老师伸手扶了他一把,而后道:“以后说话便好,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曹主簿在琅云的这段时间也看出来,仙人们其实都不太喜欢叩拜之礼,故而也没有抗拒,只管重新坐好,然后便问道:“只是不知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楚老师温声道:“要去之前种红薯的那个村子。”
曹主簿应了一声,只管捧着书坐到一旁,不再言语。
而此时,村子里的牛村正趁着午后阳光晴好,正拿着拐棍儿在村子里溜达,心情大好。
虽然总体来说,今年的收成少了许多,但是朝廷恩德,不再需要他们缴粮,加上又种出了亩产惊人仙薯,这都让牛村正格外欢喜。
既然能种出一次,那就能种出第二次!
算上仙薯,总产量已经高过邻村,这就能让牛村正走得昂首挺胸。
而等他行至村口那棵大榕树下时,却看到有人正在那里等候。
牛村正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后才慢吞吞道:“这不是邻村的李村正吗,怎么这么有空到我们这儿来了?”说着,牛村正手搭凉棚,“莫不是日头太大,把你的眼晃了,这才迷路到我们这儿了吧?”
这话已经不是暗戳戳,而是明晃晃的阴阳怪气,每个字都写满了“气死你气死你”。
果然,李村正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
其实相比较于出身农户的牛村正,李村正无论是年龄还是学问都是高他一头的,穿着打扮也很不一样。
牛村正总是穿着短褐,半点没有一村之长的模样,若是不看腰间代表身份的牌子,只怕和路边老农也没什么不同。
李村正却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十分利索,总是穿着长衫,数九寒天也要在腰间别一把纸扇。
这俩人本就互相看不顺眼,两村人又临着,经常出现那种“我家的鸡到你家下蛋了”或者是“你浇的水淹了我家的地”之类的摩擦。
单独看都是零星小事,可是村子就这么大,每天面临的就是鸡毛蒜皮,小事一点点累积起来就是矛盾,故而两边一直不对付。
之前牛村正这边遭了灾,田里不长苗,没少遭到隔壁奚落,还被造谣说他们种的仙薯是杂草。
现在好了,仙薯种出来之后就再也不用遮遮掩掩,郡守府那边就先贴出了告示,让整个德昌郡都知道了仙薯之事。
牛村正自是扬眉吐气,对着李村正一点面子都没给。
其实按着牛村正的逻辑,没有一拐棍儿轮上去就已经是好脾气了,这姓李的就是嘴巴痒了欠收拾!
李村正和他拗了多年,也能猜到这人心中所想。
放在以前,留下一句“不可教也”然后甩袖离开便是,面子里子都全了。
可是现在他却像是脚底下生了根,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牛村正见这人自己跟自己变脸玩儿,不由得后退半步,眉头紧皱:“瞧你这样子,莫不是生了什么急症?该治就去治,可莫要倒在我们村,我现在可见不得这个。”
李村正咬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这才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我听闻你们这里长出了仙薯,还学到了种植仙薯的办法,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帮忙的。”
而后李村正就别开眼睛,心想着,让这老小子抓住机会,只怕要好一番奚落我。
没想到牛村正这会儿却是一句怪话都没说,只管道:“我问过从郡里来的曹主簿,他说你们村子里多是水田,与其指望仙薯,倒不如先种好现有的粮食。”
这本是句良言,可是李村正先入为主的觉得对方要坑自己,所以便理解成了牛村正藏私,不愿意教。
于是李村正换了个说法:“那可否让我看看仙薯?”
牛村正果断摇头:“不能,曹主簿说了,他回来之前,收上来的薯谁都不能动。”
李村正依然当他是故意拒绝,便走近了些,脸上也有了笑:“我说你啊,怎么,莫不是因为之前我们村里人的几句酸话就记恨了?”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给彼此一个台阶,互相大度一下就过去了。
可是牛村正直接把台阶给踹了,直接点头:“对啊,记恨着呢。”
李村正表情一僵:“你说咱们这村子临着,硬算起来,祖辈都是有联系的,既是乡里乡亲,就不要为了一时失言而耿耿于怀,咱们还是得顾全大局不是?”
结果这话把牛村正给逗笑了:“咋,你背后笑话我,还不许我记仇了?合着你说别人就是一时失言,别人说你就得顾全大局呗,你说你好好的人,脸皮咋比牛皮还厚。”
一句话,堵得李村正脸上又开始变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