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燕又喝了口酒，开始讲到：“我和杨彤是从高中认识的。在那之前，我过得一直很不好。我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一个比我大六岁的哥哥，下面有一个双胞胎的弟弟。从我记事起，我的父亲就下岗了，他和母亲为了养我们三个，就一直出去打散工。日子过的虽然艰难，但是也算快乐。”

“后来哥哥跟父亲有一次吵架，吵得很凶，哥哥就离家出走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再后来，哥哥就欠了一屁股赌债，还被弄断了一条腿，追债人追到了家里。父母只好卖掉了城里的房子还了钱。带着残废的哥哥和我们回到了老家乡下。”

周燕的眼里泛起了一丝泪花，低头又吸了一口烟：“到了乡下后，我父亲不知道怎么喜欢上了喝酒，地也不好好种，每天都是醉醺醺的。虽然我和弟弟的学费还有午餐都有村里和学校的帮助，但是每天只有一顿午餐的我俩还是经常饥肠辘辘的。”

“我那时候就立志一定要考一个好高中，因为听初中的老师说，县里最好的一中会给优秀的学生发奖学金，每个学期都有两千块钱。后来我考上去了，但是弟弟成绩一般，只勉强考了一个附近镇上的民办高中。学费很贵，因此我整个高中前两年，都没有从家里拿到过一分钱。”

“在我高三那年，村里有人给我哥说了个媳妇，也是个瘸子。但是人家家里要十万块彩礼，我父母为了凑这个钱很头痛，居然想把我嫁给村里一个小土老板的弱智儿子，只因为那个土老板愿意出二十五万，还同意给家里修房子。我母亲就来到学校闹，硬生生逼着我退学了。”

“在家里我又哭又闹，和父母以死相逼。我哥哥实在于心不忍，于是在一个晚上给我塞了一百块钱，让我逃走了。”

“我又回到了县里，躲到了我最好的朋友，也就是杨彤家里。杨彤是独生女，她妈妈走的早，爸爸开火车很少回家，为了弥补杨彤，他爸爸总是给杨彤特别特别多的生活费。虽然杨彤不在乎，可我也不好意思一直就这么靠杨彤养着。我在县里找到了一家网吧前台的工作，因为可以包吃包住。”

“再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小黄毛，那个时候我觉得他特别好，他总是会带我去吃烧烤，喝奶茶，看电影，领着我给他的朋友们认识。我以为他就是上天来拯救我的人，我把我赚的钱除了生活费都交给他，只要两个人相爱这些都不是什么事情。但很快，他觉得我腻了，就直接消失了。”

“那段时间我学会了抽烟，也学会了喝酒，感觉什么都无所谓了。其实我知道，我讨厌我自己，可能我活着就是一种错误，所以才一直被惩罚。”

“又是杨彤一直陪着我，我俩一起出门打工，后来杨彤家的一个表哥在B市加盟奶茶店发家了，连着开了好几家。就让杨彤来学习，说等上手了让杨彤也去当一个店长。杨彤要拉着我一起来，我想了想反正也没啥可留恋的，就一起来了。后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周燕边说边喝，半瓶红酒已经没了。她的脸色有些红，直接转过身来，看着我：“如果不是末世，可能你和我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吧。”

我静静地看着她，问：“那以后呢？”

周燕说：“在末世里，我们还会有以后吗？”

“有。”我站了起来，脚步走到超市门边，透过货架把帘子掀起一个小角，指了指外面的丧尸。“它们才没有以后。而我们只要活下去，就有。”

周燕笑了，站起身向我走来，一楼没有为了安全没有什么光，只有柜台里我点燃的一支小小的蜡烛。幽曳的暗黄色的烛光从周燕的背后照来，周燕仿佛是一道窈窕的剪影，隐约可以看见她眉目的笑意。

还距离我两步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就站在那里微微仰头看着我，突然欢快的说：“别忘了之前我和你在庞村的约定，到时候千万千万要亲自动手。”

“嗯，不过前提是那时候我也得活着，哈哈哈。”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周燕也笑了一下，没说话，转身拎着剩下的半瓶酒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