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世华挑着担子走了。
温婉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前面路口,这才缓缓蹲下去,抱着头哭出声来。
陆东平蹲在她边上,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哭完了等下就别哭了,来一回不容易,要高高兴兴的,不然爸也会跟着一起难受。”
温婉抬头,拿了手绢出来胡乱的擦着脸,吸着鼻子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在他面前哭的。我就是,就是这会儿他不在,我先哭一下,我怕这会儿不哭,等下还是忍不住。”
“不管我跟他生气不生气,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到这样的境地。以前我常听他跟我妈妈讲,趁着能动能干,自然要让自己发光发热活出价值。等哪天干不动了,退下来了,他就在家里好好陪着我们,养养花,种点菜。他身上多少伤啊,出生入死的换来了军功章和一身的伤痕,可最后呢,最后他什么都没有了,连种菜养花这样简单的日子他都实现不了了。这才多久,他也不会跟我说实话,大概就是去年下放过来的,这最多也就是一年的时间,整个人就磨成这样了。他要在这里呆多久,后面几十年都要在这呆着吗?他能坚持多久——”
陆东平也不知道。他除了看着温婉哭,什么也做不了。
等温世华过来,温婉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除了通红的眼睛再也没有旁的异样,甚至还冲着他笑。
“爸爸,我们进去吧,我给你做了衣裳,还给你做了鞋子。你以前不是特别喜欢穿布鞋,那会儿我不会做,现在我学会了,以后有时间我就纳鞋底子,年年都给你做新鞋子穿。”
说着,不等温世华回应,已经进了身后的房子里面。
低矮的门,狭小的窗户,屋里暗沉沉的没有多少光亮。一张门板支起来的床,上面丢着一床硬邦邦的旧褥子。
温世华是个干净整洁喜欢收拾的人,这是多年的生活中养成的习惯。无论环境有多么的恶劣,他总是会尽可能的把自己和自己要呆的地方收拾好。
这里也是一样。
除了那张床,门边上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火坑,上面支着个铁三角,放着一只瓦罐,这就是他做饭的地方。
边上有两个木头墩子,充当着椅子和板凳。
陆东平把口袋放下来,温婉就将口袋里面装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给往外拿:“这双鞋子是我做的,这双是东平他娘,我婆婆帮着做的,你不要舍不得穿,回头我继续给你做。这衣裳,衣裳是我头年都开始给你做的,我按着原来在家的时候的尺寸做的,你现在,穿着可能有点大,我也没带针线,改都不好给你改。”
温世华笑道:“挺好,都挺好,大一点穿着舒坦。安宝长大了,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什么苦日子他没过过,现在算啥,他觉得现在这啥都不算。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温婉这小丫头,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任何风雨,一大家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去那么偏远的地方,还在那成家。虽然每次来信都在写那边的各种好,他每次回信也都是以鼓励为主,但是儿行千里,做父母的哪有不担忧的。怕她饿怕她冷,怕她吃不了苦一个人哭鼻子,怕她跟那边的人相处不好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