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夫人看着自己的房间:“两位进过那房子,应该能看见放在我床头的那个衣箱。其实,那里面装的不是衣服,而是我给我儿子布置的小房子,他平常就睡在那里面,日日夜夜与我相伴。原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可卢突然发了疯,非要我将孩子给埋了,说让他入土为安。我们争执不下,我以死相逼,他恼怒而走,再后来,我的丫头就发现了孩子的存在。她年纪小,不惊吓,我唯恐她将这件事说出去,这才将孩子又藏回了坛子里,埋在了床下。”
卢夫人起身,回到房间里,将那具婴儿白骨抱了出来:“人们都说这世上有鬼,可我求神拜佛,求了这么久,拜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见过我的孩子。我不怕他变成鬼,哪怕是变成这世上最可怕的鬼,我都不怕。我只想见见他,只想亲耳听他喊我一声娘。”
“卢夫人——”
“我没事,我其实是个早就该死的人,在我夫君遇害的那天晚上我就应该去死的。可是我担心,我懦弱,我畏惧死亡,于是忍辱偷生到了现在。儿子没了,我也委身给了我的杀夫仇人,就算是死,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颜面去地下面对我的夫君。我活不好,死不了,我就如同活在这世上的一具行尸走肉。”
“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为何还要杀死卢大夫?是因为这个孩子吗?”
“不是!”卢夫人轻轻摇头:“是因为那些人,那些已经消失了很久的人突然联系他。他想要带着我离开,我不肯。生与死,我早就看淡了,倘若现在有人杀我,我甚至还要感激他。拉扯间,他撞掉了我的兰花。那兰花,是我从山里带出来的,是我夫君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等我醒过神儿来的时候,卢已经倒在了地上。我知道,是我杀的,他就是被我杀死的。我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后来,将房间打扫干净,将卢从这里拖了出去,放在马车上,趁着夜色运回了花溪镇。”
“卢大夫是有家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可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既不是他的娘子,更不是他的妾氏,我只是一个被他养在这里的囚徒。我从未将他当成是我的男人,他也未曾将我当成是他的女人,我跟他的关系,一直都是奇奇怪怪的。”卢夫人苦笑着:“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想让我的孩子入土为安了。”
卢夫人抱着孩子躺在了后院里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被挖开的深坑里,在她的旁边,还放着一坛柿子醋,在柿子醋里发现了剧毒砒霜。她走得很安静,就如同抱着她的孩子睡着了一样。
在送卢夫人和孩子的骨灰回山里的时候,白璃看见了一株很大的柿子树。那棵树,就长在卢夫人家的院子里,树上栓了绳子,绳子上还挂着一些很多年都没有收的衣裳。那些衣裳,都是她夫君韩猎户的。
在她家厨房里,白璃也发现了一些柿子醋。那些柿子醋,都用坛子装着,上面用笔画着简单的小人儿,一男一女,靠在一起,像极了一对儿恩爱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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