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坟前,梅娘负手而立,面容苍白,脸颊深陷,然而却又一身红衣。那红色不是吉服的红,而是像被鲜血染过后又干枯的,代表着讨债的红。
阿昌一家齐刷刷跪在地上。因是死人,脸上均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那么干巴巴地睁着。
梅娘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唯一的不同在于她是站着的,且可以自由行动。她先是走到阿昌面前,没有任何迟疑的用手抱住他的头,使劲向上一提,阿昌的头被拽了下来。若是个正常的死人,经人这么拽,少不得血肉模糊,身体也会因为惯性而倒在地上。可阿昌,依旧身体笔直地跪在那边,看起来像是一块人形墓碑。
对于拽下来的那颗人头,梅娘想都没想直接丢到了一旁。接着,她移动脚步,走到阿昌娘的面前。对于这个生前曾无数次殴打过自己的女人,梅娘的情绪应该是复杂的,至少她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梅娘先是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个妇人,接着用手将她的两颗眼珠子给挖了去。
猫爷本是站在一旁的,待梅娘将那两颗眼珠丢弃之后,移步上前,递上了一根桃枝。
那根桃枝,很是眼熟。
白璃端详了一会儿认出桃枝是之前阿昌娘用来殴打梅娘的。那桃枝的断裂处并不平整,像是从某棵桃树上硬给掰下来的。桃枝上有些干枯的血液,那些血液已经渗透到了桃枝的内部,跟桃枝本身融为了一体。
梅娘并未抬头去看猫爷,而是动作僵硬地接过桃枝,一下连着一下狠狠抽打在阿昌娘的身上。按说,死人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可白璃却听到了阿昌娘痛苦的哀鸣。
“是魂魄,猫爷将阿昌娘的魂魄禁锢在了她的身体里。这是猫爷最擅长的一项术法,不管是对妖兽,凡间的修行者还是普通凡人来说,都是很残酷的一种刑法。你不光要亲眼见证自己肉身的腐烂,还要躺在漆黑的地下熬过百年、千年甚至是数万年。最可怕的是,不管你是被虫咬,还是被殴打,都是有痛觉的。
假如你是个活人,在忍受不了这种痛苦折磨的时候,你可以咬舌自尽,用死亡来停止这种折磨。可假如你已经是个死人,你是没有办法再将自己杀死一遍的。”
“死人是没法再死一遍的,可灵魂不是能破碎嘛,就是人家常说的魂飞魄散。”
“之所以说这个是猫爷最厉害的术法,就是因为被猫爷囚困在身体里的魂魄是跟它的肉身黏在一起的。只要她还没有化成粉末,哪怕只剩下一小节小尾指的指骨,都没办法选择让自己魂飞魄散。”
“那猫爷岂不是很厉害?”
“活了上千年的老猫,还是有九条命的那种,你说他厉不厉害。”白泽叹了口气:“猫爷应该是在我花溪镇认识的,除了你师傅、老狐狸还有白箐之外最厉害的妖兽。可惜,就算他生来拥有九条命,也还是逃不过人世间最难的这道情关。”
许是阿昌娘的叫声太过凄惨,让梅娘觉得厌烦,她扔下手中的桃枝,转向阿昌的爹爹。这个男人在她过门之前就死了,倒是没什么机会苛待她。梅娘本是个善良的姑娘,即便心怀怨恨,也不想过多的牵扯别人。她在阿昌爹的面前站了许久,最后却只是甩了他一记耳光,用生冷的嗓音道:“子不教父之过!”
对于阿昌新纳的那名小妾,梅娘却并未做什么,只是冷漠地看了眼就转身走到了猫爷跟前。她缓缓抬头,用一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与猫爷的对视着。她说:“原来,这才是你真实的模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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