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确是他的福气。”
傅元青笑着叹息:“可情与爱,热烈都是极短暂的。你还年轻,也许不明白……人这辈子,要背负的极多,生老病死是常态,爱恨痴癫只能慢慢褪色。就像是……就像是这天空偶然划过的流星。灿烂燃烧,却只有一瞬。”
“你问我是否有心爱之人。曾经是有的。”傅元青道,“只是已经记不得那时是因何喜爱他了。”
傅元青不回头,自然而然的问:“你问我这个,是否自己有遇见喜爱的人,又为此忧愁?”
死士从身后紧紧搂住他。
“属下喜欢老祖宗。”陈景说。
傅元青一怔,翻身过来看他。
陈景眼眶有些红,低声沙哑道:“我喜欢老祖宗,可老祖宗并不喜爱我。”
“我自然是喜爱你的。”
陈景眼睛亮了起来。
傅元青又道:“只是并非那种喜爱。”
陈景顿时又萎靡了下去。
傅元青好笑起来:“傻孩子,你初尝情欲,又是对着我这般双修。自然会迷糊了爱欲的界限。你并不喜欢我,我这般千疮百孔之人也不值得你喜爱。”
“我快死了,陈景。我还要拉你一起去死。”傅元青说。
陈景道:“我喜爱老祖宗,可老祖宗瞧着我,却是瞧着另外一个人。”
傅元青心里有些酸痛,过了好一会儿:“你记得每次我们双修后,我便问你有什么愿望……这样好不好,以后也如此,只要双修后,你要什么便告诉我。我尽我所能为你满足。”
他说完这话,陈景眼眶红得更厉害,他问:“老祖宗说什么?”
老祖宗叹息一声,“我们如此亲昵,倒与夫妻没有什么不同。你若不嫌弃,就装作我们互相喜爱,也不是说不通的事情。”
陈景吻了吻他的指尖。
“好。”他落寞道。
作者有话说:
老祖宗:喜爱,但是没有完全喜爱。
第20章三人成虎(二更)
寅时未到,便有人入了院子,又敲正堂的门,傅元青睡眠本身就浅,已经醒了。
身侧陈景倒还在睡梦中,他神似先帝的面容如今正侧贴在枕头上,压出了些许的痕迹。
他先被带入宫,昨夜又出了力气。
傅元青没忍心叫醒他,自己起来穿上了宫服,洗漱完毕,又束发后带上乌纱帽推门而出。方泾正揣着手在院子里等着。
他在早春的凉风里,小脸蛋被冻的发红,见傅元青出来,几步过来叩头:“干爹起了。”
他身上那件宫服已经换了红衣,又上了秉笔的补子。
“你现在是秉笔太监,品阶也不算低,不要总是跪我。”傅元青扶他起身,方泾眼眶已经红了。
“我这秉笔是偷了干爹的权才得来的。儿子干着不踏实。”方泾说,“陛下也是的,为什么要这么做。才拿走批红权,现在连东厂也……”
“是我自愿让出了东厂之权。”傅元青说,“况且,东厂交到你手上许多年了,原本就是要给你升秉笔。如今也没什么区别。”
“可东厂的密报以后刘玖就能过问了。”方泾发愁,“烦死了,儿子讨厌那条老狗。主子万岁爷怎么这么糊涂呀。”
傅元青整理了一下领口,听到这句话抬眼道:“天意难测。你又怎么知道陛下如此安排没有深意?”
方泾语塞。
“走吧,去皇极门。”傅元青说着,抬脚出了院子。
方泾撇了一眼还黑着的正堂窗户摇摇头,也出了门。
外面已有司礼监下健壮的太监前后抬了凳杌,傅元青坐上去,方泾从旁边的随堂手中接了灯:“干爹,儿子给您前面儿带路。”
“快到陛下御门听政的时辰了,走吧,别迟了。”
方泾应了一声,吆喝一行人往皇极门而去,末了他私下嘟囔道:“急什么呀,正主儿还睡着呢,迟不了。”
然而傅元青的担心并没有错,等他到的时候,寅时一刻已过,皇极门外挤满了官员。他的凳杌一转过弯来,人群自然而然分开,黑暗中,悠悠的灯火零星分布,凳杌走在石板路上,周遭黑暗中不知道是些什么人的视线射过来,一层层的、带着异样的疏离和敌意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打量。
这些视线是无形的。
可无形中带着的那种恶意,又让人喘不过气。
还好,老祖宗这些年来习惯了,并不以为意。
凳杌一路到了皇极门台阶下,门内放着龙椅,内阁及六部众臣站在距离龙椅最近的位置。
傅元青下杌,躬身行礼:“诸位大人,安泰。”
诸位大臣皆漠然,唯有於睿诚回礼:“听说掌印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傅元青垂首回答:“回於大人的话,元青就是偶感风寒,已经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