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明庭说他妹妹是个混世小魔头,云衡说秦萝昨日又和人打了架、又翘课被长老抓住、又在绝食以示抗议,总而言之劣迹斑斑,叫人看罢啧啧摇头。
秦楼一张接着一张去看,情不自禁想起夜里的梦。
弟弟妹妹全是令人烦心的事物,无论在哪儿都是一样。秦萝如此这般,恰好顺了他的心意,不必与小孩多加接触。
结果出关第一天,就收到了她送来的蛋糕。
味道还不错。
秦楼手里抱着她挑选的大大小小糕点盒,指尖轻动,没有出声。
这次逛街,他是被爹娘强行拉到秦萝跟前的。
那对夫妻知晓兄妹二人不怎么亲近,想通过这个办法,让两个孩子彼此渐渐熟悉。然而这样一来,分明只会平添尴尬而已——
他们的年龄相差甚远,更没有用来谈天的共同话题,一起走在大街上,往往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秦萝似乎已经看出了他的态度,说话总带着一股子拘谨和礼貌,连看他也是偷偷摸摸,不敢被发现。
秦楼想着,不知为何心下一晃。
之前神龙化作巴掌大小的灵体,被女孩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秦萝瞥见他的身影,兴高采烈奔向前来,想让哥哥看一看手心里的龙魂。
她跑来时满目期待,秦楼却莫名想起那场梦里,被梦中的亲妹妹一刀刺穿胸膛的景象,下意识后退一步。
那时他眼睁睁看着女孩眼里的光芒一点点变暗,近乎于手足无措地放慢脚步,直至来到他跟前,才怯怯伸出双手,声线极轻:“哥哥……看龙。”
从那以后,秦萝对他的态度就微妙许多。
他本应觉得高兴才对的。
那明明不是多么重要的大事,然而秦楼每每想起女孩眼中逐渐暗下的神采,都会觉得心头发闷。
“……哥哥?”
微小柔和的童音穿过耳畔,将少年从回忆里拉拽而出。秦楼寻声低头,对上一双圆润的杏眼。
秦萝向他晃了晃手里的盒子:“我选好了。”
“嗯。”
秦楼简略应声,将最后一个糕点盒顺势接过:“我去付钱。”
付钱是属于大人的事情,与小朋友毫无关系。
秦楼前去结账,秦萝念及哥哥并不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干脆探身来到门外,吸一口新鲜空气,不太开心地四下打量。
“伏伏。”
小朋友闷闷叹气:“你说,哥哥为什么讨厌我?”
“倒也称不上讨厌。”
伏魔录许久没见她难过,答得小心翼翼:“顶多就是不怎么亲近罢了。你们刚认识不久,你是自来熟的性子,可能秦楼的性格要孤僻一点,慢慢接触才能变得亲近。”
也对哦。
秦萝被轻易说服,认真点头:“我我我一定会努力和哥哥做朋友的!”
万幸,总算安慰过去了。
识海里的小黑球悄悄松了口气。
它活了这么多年,对人的情绪反应了如指掌。秦楼摆明了对她心有芥蒂,并且在刻意回避。
或许是因为……闭关太久出来一瞧,发觉自己多了个妹妹,觉得她抢走了父母的宠爱?
可秦楼与爹娘的关系似乎也称不上太好。
黑球球打了个滚,眸色渐深。
如今的秦楼与当年的霍诀,如同两个截然不同的对立面。
霍诀尊师敬长、对霍家倾尽前半生所有的心血,对唯一的妹妹更是近乎溺爱,可他的结局却狼狈不堪,被家族舍弃,也被妹妹一刀捅进胸膛;
而今秦楼拥有霍诀求之不得的一切,平和近人的父母,一心一意为他好的妹妹,可不知怎地,他却时时刻刻有意回避。
这让它忍不住去想,会不会秦楼便是霍诀转世,上一世的阴影如同梦魇,才让他今生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可——
可霍诀天生邪骨,邪骨与魂魄相连,既然它仍在燃烧,魂魄怎么可能投胎转世?
除非……难道那些人对他的邪骨和魂魄,动了什么手脚么?
这个念头宛如雷击,让它心底阵阵发寒。伏魔录还没来得及细细往下想,蓦地听见一道陌生嗓音:“哟,这不是秦萝吗!”
这声音听来是个男孩,语气并不友好,满含了看笑话一样的揶揄。
伏魔录听得拳头硬了硬,倏然抬起目光。
街角站着三个衣着华贵的男孩,看上去与秦萝岁数相差不多,手里都拿着几根烟火棒。
卫州的烟火堪称一绝,是天河镇里的招牌。
这个岁数的小孩最是咋咋呼呼,其中一人见她抬头,咧嘴笑开:“又是一个人,没人和你玩儿啊?”
“谁愿意跟她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