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松摆摆手,示意唐文玲不要在说,自己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着嘴唇,慢慢张开嘴,“并不是那样,她……没机会像个普通小孩一样长大,经历了,很多很多事。她长大了,我想着,我只要不出现在她生活里,是对双方都好的事。可是,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我……我始终还是她爸爸啊。
外面那些人,为什么要攻击她呢,那些都不是她的错,都是我的。我自私自利,是我抛下她,我留下的债,我一直逃避,都是她在承受着。以前是,现在也是,该被人唾弃臭骂的人,是我。
已经没有办法,只在一旁静静看着,却什么都不做。
她都走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现在,看她陷在泥泞里,而我却和其他人一样站在岸边。可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见过面,心底就扎了根,做不到视而不见。”
唐文玲胸口发闷,脑子一阵阵眩晕,咬着牙硬是撑住一口气,“你……你想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报纸不可能一天到晚都会在说这个事。只要等一等,过一段时间,所有人都会淡忘这件事。”
“我当年也是这样认为的,只要走的远远的,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会淡忘。但是我错了,那只是一种逃避。当她告诉我她叫周子青的时候,我才惊醒过来,原来一直没有忘记过。
她,得堂堂正正活着,我不能让人再拿着这些事,去影响她。我和她,必须清清楚楚的划出一条线。我得告诉别人,她一直都是最无辜的,最可怜的,不应该再受到别人的谴责。我想让她,今后能好好生活。”周明松吸吸鼻子,眼里闪过一丝光,是等待所有尘埃落定,一切归于平静的期待。
“你到底想做什么?”唐文玲声音尖锐急促,急急喘着气。
周明松:“把当年丢下的责任,重新捡起来。我会想办法,接受采访也好,上电视节目也好,趁这次,作为她亲生父亲,把事情彻底解决掉。”
唐文玲立马慌了,急急走到周明松跟前拉着他的手不撒开,声音焦急,“老周,你……你别冲动,你在想想,重新想想,还有别的办法的。现在这个事情闹得这么大,你这个时候出面,你……你想过以后的生活吗,街坊领居怎么看你?你要怎么做人?”几乎都不敢想后面事。
周明松冷冷挣开手,站起身看着唐文玲,“徐长慧已经疯了,在报纸上各种诋毁她。她做什么,说什么,碍于礼法都会有人谴责她。我得替她站出来解释,别人都不行,只能是我。”
周明松早饭没吃,就出门找周名博商议,在云海市,周名博各行各业都有认识的朋友,应该会有途径。
辰光大学。
计算机实验与人工智能专业的学生之间,正飞快的传播一则消息。
上午第二节专业课上发生的事情,几乎一下课,学生之间就议论开了。尤其一个班上的学生,前后想想总觉得不可思议,之前班会上,金嘉瑜说的那些大义凌然的话,以及后来天天跑系办公室的动作,让留言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伪善,真面目,这些词就是成了暗号似的。只要一提,就知道在说谁,在说什么事。
而金嘉瑜本人,被叫去系办公室,一直到课上完,都没回来。
吴淑贤抵不住心里好奇,上午下课的时候,直接跟在朱玉晴身后,落后三四米的样子。一直走到岔路口,人稀少的时候,才上前一步拦住她。
“朱玉晴,你实话告诉我,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明明之前你和金嘉瑜一起,可你现在为什么突然反水?”吴淑贤紧盯着朱玉晴,她心里对这个问题实在好奇。
朱玉晴个头矮小,又瘦,平时低调少语,自尊心很强,也有些敏感。很多时候,吴淑贤都觉得朱玉晴这个人,活得太累,越是自己没有的,越是在意的不得了。
可能别人请她吃个零食,都要在心里思考很久,想着自己没钱买零食,也没办法回请回去,那要不要吃?只吃别人的,却从来不自己买?背后会不会有人说?
吴淑贤是个大咧咧的性子,并不喜欢和这类人相处,什么都要分的太清楚,什么都计较的一丝不差,这要怎么相处?
朱玉晴看着挡住路的吴淑贤,只是抬头看了眼,脚步一转从旁边过去。
吴淑贤立马跟上,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是不是金嘉瑜答应给你的好处,突然不给了?她只是想利用你?”
“或者,你真的良心发现,觉得周子青很可怜,同情她的遭遇,决定不在落井下石?”
吴淑贤各种大胆猜测。
朱玉晴眉头蹙着,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正细细看着吴淑贤。
“朱玉晴,你说句话啊。”吴淑贤被看的莫名其妙,又大声说了一遍。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朱玉晴冷冷撇下一句话,继续往前走。
“你难道不该去和周子青道个歉吗?”
朱玉晴垂下头叹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看着吴淑贤,“吴淑贤,你觉得班上,谁和我的关系最好?”
吴淑贤不懂,明明再说道歉的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个问题上,可看着朱玉晴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想了想,随后,撇了下嘴巴,“你应该没有吧,男生那边我不知道,女生这边,几个寝室我都熟悉,我没听说谁和你关系好,咱们寝室就更不用说了。”
吴淑贤脱口而出后,才发现自己这样说似乎很伤人,眼神偷偷看了眼朱玉晴的神色。
朱玉晴却是看着吴淑贤,眼神冷静,说:“整个学校,我和周子青关系最好。”
吴淑贤不由瞪大眼睛,张口就说:“骗谁呢?同个寝室你们什么关系,我会看不到?呵呵,你说你和周子青关系好,结果转身就和金嘉瑜站在一起诋毁她,你们关系可真够好的。”
“我有段时间,家里没有给我打生活费,学校食堂兼职工钱很少,有时候又要交一些费用,即使我省吃俭用,也不够我维持一个月的。那个时候我躲在被子里哭,你们应该都看见了。”朱玉晴想起那个时候事,都觉得口腔里发苦。
吴淑贤悻悻地点头,是知道这个事。
朱玉晴注视着吴淑贤,平静地接着说,“那个时候,我想过退学,想过各种事。肚子饿的只能喝水,一喝水就上厕所。到最后,饿到脚软没力气上厕所,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的时候,周子青把一个馒头放在我枕头边上,什么话都没说的坐回位置继续看书。”
吴淑贤一脸惊讶,眼前朱玉晴发红的眼睛,在眼眶里悄悄滚动的泪水,都不像是假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借给我生活费,我以为我们关系可能会变得好起来,可她还是冷冷淡淡的,从不提还钱的事。有一次,我没忍住,问她,为什么要帮我。”朱玉晴似乎想到什么,嘴角轻轻忍不住上扬,“结果她说,她以前挨过饿,差点点就死了。”
吴淑贤大张着嘴愣愣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同一个寝室里,她并不知道周子青做的这些事。可随后一想,又不对,“如果你和周子青关系好,那你为什么要听金嘉瑜的话,去辅导员那里。”
朱玉晴听后沉默了,几秒后,却神色平静的扬起嘴角笑起来,声音轻快,“吴淑贤,我们寝室四个人里,你是最好懂的。”
朱玉晴说的话,还有朱玉晴脸上笑容,都让吴淑贤觉得莫名其妙,她听得有些糊里糊涂的,结果她的问题,还是没问出来。
偏偏就在国际青年赛前一天。
罗海波和辅导员听完金嘉瑜的解释,就让她回去了。
金嘉瑜并不承认,也不否认,她只承认在朱玉晴跟前说过一些话,但那都是女生之间说的小话,她就随口一说,觉得周子青和普通人有点不一样,没想到朱玉晴会跑去找辅导员。
至于之前系里那些流言,金嘉瑜更是摇头否认,互相闲聊的时候带上一句,至于怎么传成那样,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