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也是谢尘一头一次那么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
人吧,长大就在那么一瞬间,少年时代在意的事情,此时此刻再看,似乎也没有多难逾越。嘴上嚷嚷着、叫嚣着,其实等那一刻真正来临时,倒是比谁都云淡风轻。
谢尘一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没有外套,仔细看还能发觉衣料上边起了细小的毛球。
他眼神飘忽不知道探向何处,也没坐下,估计是打算长话短说。
“对不起。”谢尘一垂眸,“还有,谢谢你。”
祁少虞怔愣一瞬,也是没想到他会那么直白的道歉,其实没必要,总归是过去了,高考之后,不出意外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见面,他也犯不着咄咄逼人。
“道歉我收了,谢就不用了。”祁少虞如是说。
他也没帮谢尘一什么,傲气如谢尘一,这句谢谢确实不该他受。
谢尘一盯着自己崭新的皮鞋,思绪兜兜转转,又回到今年年前。
那会儿是海市阴蒙蒙下了好几天雨后的第一个晴天,太阳把他们家那霉湿的小平房照得敞亮,他妈妈把家那几床黄黄的旧褥子都抱出去晒,而他推着双腿截肢已久的父亲在巷子口晒太阳。
紧接着屋里响起一阵惊呼,破小的砖房并不隔音,那么远都能听见母亲激动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妈妈一边哭一边跑出来,说,那个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工作人员说岛国和C大合作的医疗器械在招募志愿者,问问他们家愿不愿意试试看,除了不需要付假肢器械加工费之外,甚至还有额外复健项目免费进行。
这对一个常年要靠补助和贫困金过日子的家庭来说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那天,阴郁很久的母亲脸上有了笑容,麻木的父亲也喜极而泣,他们一家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就在人来人往的小巷子里,激动的抱在一起,大哭、大笑着。
路过的邻居都在问:怎么啦,在听到母亲的讲述后,都由衷的为这个不幸的家庭感到开心。
“真好啊,你们也算是苦尽甘来啦,小谢也快上大学了,恭喜恭喜,双喜临门呀!”
邻居的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谢尘一大脑一片空白,心里泛起一片异样。
怎么说呢,以前的家出事后都是避着街坊邻居的,怕招他们口舌又或者是嘲笑的面孔,而现在一个倍受白眼的人,忽然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善意,或震撼,或惶恐,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现在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