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珠拗不过姐姐,只好乖乖地熬鸡汤。
连着熬了三天,这日傍晚陆询走后,柳仪过来对妹妹道:“玉珠,陆兄说,明晚的补汤可否换成鱼汤?鸡汤连着喝有些腻了。”
柳玉珠目瞪口呆。
柳银珠短暂的惊讶后,笑了:“这个陆公子,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柳仪不懂姐姐话里的机关,解释道:“陆公子对玉珠有救命之恩,换个汤而已,再客气就见外了。”
柳银珠怕他分心,仍是保密,没有多说。
正月十五元宵节,京城也有花灯会,陆询提前打过招呼,说今晚要带柳仪、柳玉珠姐妹去赏花灯,算是还了前年甘泉县柳仪邀他赏灯的礼。
避嫌了那么多日,今晚同赏花灯还算一个见面的合适机会。
京城的晚上太冷,柳玉珠穿上厚厚的夹棉短袄与长裙,外面再披上一条红色的狐毛斗篷,可能略显臃肿,但暖和才是最重要的。
柳银珠也是差不多的打扮,只是她的紫色狐毛斗篷也是柳玉珠带过来的,周家兄弟可没钱给女眷买这么好的东西,就算有,大概也舍不得花。
这边离主街远,陆询带了一辆马车过来,让柳仪陪姐妹俩坐车,他骑马跟随。
到了主街,四人步行赏灯,柳玉珠姐妹俩走在前面,喜欢逛什么地方就逛什么地方,陆询、柳仪保持两三步的距离跟着。
别看柳玉珠曾经在京城当过五年宫女,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京城的大街上赏灯,到底是天子脚下,京城的花灯样式更多更精致,还有很多卖糖葫芦、糖人的小贩,沿街走动,悠悠地吆喝着。
柳玉珠想吃糖葫芦,拉着姐姐过去买。
柳银珠小声嗔她:“都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还馋这个,也不怕陆公子笑话。”
柳玉珠道:“更狼狈的样子都被他见过,吃个糖葫芦算什么。”
她在大牢关押着的时候,大概是蓬头垢面,陆询不也没有嫌弃?
姐妹俩走到卖糖葫芦的小贩前,问了价钱,柳玉珠仰着头,想挑两根最好的。
她挑得认真,柳银珠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
柳玉珠疑惑地看向二姐。
柳银珠要斜前方扬了扬下巴。
柳玉珠看过去,就见不远处,有个年轻的公子牵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那公子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小男孩急着来买糖葫芦,拽着他使劲儿。
柳玉珠的心,轻轻地颤了下。
如果十三岁那年,她没有进宫,到了中秋能跟姐姐们去月老庙许愿的时候,她心中能想象到的如意郎君,一定就是眼前这个人――谢清宴。
柳仪还在与陆询说话,等他注意到陆询的目光似乎被某个方向吸引的时候,谢清宴已经牵着孩子走到了柳玉珠姐妹面前。
认出谢清宴,柳仪脸色微变。
陆询低声问他:“那是谢阁老家的公子,当年我为状元,他是探花,竟是你们的熟识吗?”
柳仪颔首,解释道:“谢公子的外公外祖母与我们家同住一条街,只隔了两户,早年谢阁老在京为官,本家家眷都在杭州府城,谢公子常常来甘泉县小住,久而久之就与我们成了朋友。不过,后来谢公子备考科举,就很少再来甘泉县了,想不到,他竟然也还记得我们。”
陆询笑道:“既如此,你我上前一起与他打声招呼吧。”
柳仪正有此意。
谢清宴给儿子买了一根糖葫芦,小孩子吃得高高兴兴,他也与柳银珠、柳玉珠叙起旧来。
当然,谢清宴的目光几乎一直都落在柳玉珠的脸上。
他与柳玉珠,算得上青梅竹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待柳玉珠渐渐长大,娇憨美貌,谢清宴暗暗告诉自己,等玉珠妹妹及笄,他一定会登门提亲。母亲看出他的心事,也是默许的了,并无门第之见。
可是,玉珠妹妹因为美貌,被选为秀女,进了京城。
谢清宴得知后,也想立即进京,然祖父有训,谢家子弟除非科考,不得擅自进京。再后来,祖母病重,生前只想看到他完婚,谢清宴出于孝道,娶了一位与他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
妻子温柔文静,没有任何不好,谢清宴只能藏起对玉珠妹妹的情意,尽职地做个好丈夫。
终于,他可以来京城参加春闱了,高中探花后,他试着打听玉珠妹妹的情况,可无论玉珠妹妹做了宫女还是妃嫔,都是内宫之事,他无从下手。他有想过写信询问柳家人,奈何他已娶妻,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问她的事?
去年,妻子难产身故,周文杰夫妻带着周文俊、柳银珠来吊唁,谢清宴这才重新与柳家联系上。
没过多久,他就从李桂花的口中得知,玉珠妹妹一直在公主身边伺候,他中探花那年,玉珠妹妹提前出宫回家。李桂花拐弯抹角地暗示,玉珠妹妹就是当年替公主去试婚陆询的那个宫女。
这种猜测,让谢清宴心疼。
如今,他又见到了玉珠妹妹,她个子高了,长得更美了,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清澈水润的眼。
那些话,谢清宴问不出口,但他猜,玉珠妹妹还愿意来京城,当年的宫女,应该不是她。
“小公子越长越像你了。”柳银珠看向他身边的男娃娃夸道。
谢清宴摸摸儿子的头,终于鼓足勇气,正要与柳玉珠说话时,柳仪、陆询走了过来。
看到陆询,谢清宴心中大惊,下意识地再去看柳玉珠。
柳玉珠:……
难道谢清宴也猜到试婚宫女是她了?
被姐姐知道也就罢了,谢清宴竟然也知道,柳玉珠哪还能若无其事地与陆询同时出现在一起?
“哥哥,你陪谢公子聊吧,我与姐姐去看看那边的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