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明狼失去了控制它的牵引人,妖息开始隐隐躁动。周南在常之恒的哭声中,听见了煞明狼呼吸的变化,向它的方向望了一眼,皱了皱眉。但还没来得及走过去,他就感到体内的魔息已经先他一步冲向了煞明狼,将妖狼的躁动压了下去。
从镇妖塔出来时,常之恒的眼睛已经哭肿了,阳光下几乎睁不开。他第一时间跑去找无衣,但无衣却已不知去向。他疯了一般地砸了无衣的寝殿,殿里的仆人都吓得跪了一地,不敢吱声。
他原本还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想着或许他父亲会跟他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但现在他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因为殿里的仆人告诉他,无衣走时还带走了秘密养在地窖里的数十只煞明狼。
无衣潜逃的消息让整个不二殿人心惶惶,穆啸天召集所有法师紧急商讨对策。
穆溪从镇妖塔出来后,就一直在正殿待了好几个时辰,等结束了紧急商逃才回到雪溪阁。在院子前,周南正倚柱而坐,见他回来,立刻起身走向他。
短时间里处理了太多的事,他本神经紧绷,但不知为何,见到周南的一瞬间就突然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开口,周南就神色严肃地问:“你娘当时是怎么杀死你祖母的,你还记得吗?”
第98章镇妖塔10
“我祖母?”穆溪望着周南的双眸,察觉出他神色中的异常,“是我三岁那一年,在外山的一场意外中去世的。”
他曾经一直固执地认为是那就是意外,但现在九尾灵已经对他亲口承认,是她杀了他祖母。想到这,他顿了顿:“或许真的不是意外。”
他这辈子重生时,祖母已经去世三年了,九尾灵也已经被关进了镇妖塔。三岁时本就还未记事,过了两世,记忆更加模糊。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周南从袖中拿出一本书:“我去了趟藏书阁,你们编年记中没有记载。”
穆溪接过这本不二殿编年史,但没有翻开。他将书本紧攥在手中,又陷入了回忆:“因为当年并没有确凿证据。听说我爹把我娘和我从雪域带回来时,全殿上下都觉得我爹鬼迷了心窍,只有祖母接受了我们。但后来有一次,祖母和我娘下山抓药,回程时遇上了大雾,走散了。不二殿派人搜山,却在山腰荒丛中找到了祖母的尸体……有被野兽攻击过的痕迹。”
“那你娘呢?”
“据说,当时有村民听见了山上的求救声,还看见了一只狐狸的身影。祖父说,我娘后来自己回来了,见了祖母的尸体后,就主动请求进了镇妖塔。”
穆溪小时候并不知道祖母的死和母亲进镇妖塔之间的关系,等他懂事之后,就被送到了雪域,从此便很少有机会能见到母亲。
“没查过妖迹吗?”周南毕竟学过捕妖,知道镇妖师能够获取妖的记忆。
“祖父说查过,但娘在那场大雾中也昏迷了,对那一段记忆缺失。”
周南沉思片刻后,才缓缓道:“所以,你娘也以为是她化形杀了你祖母?”
“以为?什么意思?”穆溪望着周南,眼神中情绪复杂,欲言又止。
周南接着说:“你难道不怀疑,以你娘那样高深的修为,怎么会那么容易失控化回原型?”
“这些我并非没想过,也并非没有查过,但是因为年份久远,已经找不到当年的证据。而且,”穆溪顿了顿,无奈地叹了口气,“当时不二殿,并没有别的狐妖。”
这一点,才是最后让所有人认定九尾灵就是凶手的理由。他两世都悄悄调查过这件事,但没有得到任何结果,虽然他心中一只不信母亲会失控,但九尾灵也从未对他正面提起这件事。
周南望着他,目光笃定:“无衣的那间地窖刚刚我查过了,他并不是近几年才私养了煞明狼。那间地窖的妖息,已经超过十八年。而且,妖息之中的杀戮之气很重。”
“煞明狼?”诧异中,穆溪也想到了什么,“十八年前?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祖母出事的时候,那群煞明狼就已经在不二殿了。我有个猜测,狼和狐的外形本就有几分相似,普通村民在大雾中根本分不清。无衣现在带走了那些妖狼,我们找到他也就能找到妖狼,查出当年的妖迹。”
穆溪眼神变了变,攥着书的指骨都有些发白。周南握住他试图藏起的手,问道:“法师们商议得怎么样了?”
被周南握住了手,穆溪的思绪就被拉了回来:“仙盟已经传话下去让各地仙门留意了。但无衣既然跑了,就一定早有准备,想等他露出马脚也没那么容易。他让谢延进塔,就是想借谢延之手除掉替魂。而且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好让他有机会离开。”
周南点了点头:“的确是在声东击西,而且连应龙也不要了,这很不合理。他费尽心思找我,找不到就千方百计造了一个我的魂,就是为了打开太古山放出应龙。现在却在不知道应龙身处何地的情况下,杀魂灭口,想来只有一个可能。”
“叶同厌……”穆溪也有同样的猜测。
“没错,若我没猜错,他已经知道叶同厌苏醒入魔。或是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叶同厌的谋划,应龙只是个幌子,把叶同厌放出来才是他的目的。”
穆溪眼中担忧渐浓:“如果叶同厌要入冥,我担心李画师有危险。”
“李画师在七爷那儿暂时没问题,我反倒有些担心易雪城。他如果知道了叶同厌回来了,必定会找过去。叶同厌现在魔冥同体,易雪城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易仙人他在哪儿?”
“离开十恶渊后我就传讯给他回空界了,他应该还不知道叶同厌的消息,我让他在空界处理一些事,他眼下□□无术。不过也只是缓兵之计,我们得尽快找到叶同厌和无衣。”
一方面,周南的确是怕易雪城冲动。另一方面,他还不想打草惊蛇,毕竟无衣替魂群落藏在什么地方他们还不知道。
穆溪垂眸沉吟片刻,再抬起眼时,眸子有些雾蒙蒙:“你魔息运得如何了?你控制得住吗?”
说到这个,周南这才想起,刚才他对别的妖血根本没有反应,也就是说,只有魔息入心时的那一口妖血才会对他有影响。
但他摇了摇头故意道:“控制不住,好辛苦……”
穆溪闻言神情忽变,想都没想就撩开衣袖,伸手去解开那胳膊上半截透着血迹的绷带。
“你做什么?”周南一惊,阻止了穆溪手上的动作。他本只是没忍住想像以前一样撒个娇,没想到穆溪以为他又嗜血了。见穆溪这样自然的动作,他又想起了在塔里穆溪划伤胳膊的那一幕,不自觉脊背一麻。
穆溪正准备解绷带的手被周南挡住,不解地抬眼看着他,眼中又是一片雾气。
周南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把将人搂在怀中,嘴唇贴在冰凉的耳垂上。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穆溪有点没适应过来,随之想起这里还是不二殿,“你先不要这样……”
“对不起,我不会再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