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迟没注意到魔王脚下又绽放了一丛艳红的玫瑰,他有些不放心地望着艾文。
艾文的情绪很不对。
他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就是安安静静地垂眸审视瘫软在地的神父。
这个神父来自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镇,却因为着手置办了几场“不起眼”的献祭,而深得教皇的信任,得以跟在教皇身旁享受荣光。
艾文冰冷冷盯着他,突然开口:“你当时一定知道我躲在门外吧?你还记得故意说给我听的话么?”
艾文一字一句重复道:“那些孩子的魔力和生命力没有流逝多久,如果能再早一点,再早一点就好了。”
“你知道我把这句话回忆过多少遍么?”艾文一步步走近他。
神父早就被一连串的变故吓破了胆子,一个劲地往后退,嘴里连声哀求:“别过来,你别过来!”
艾文在离他不足一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歪了歪头欣赏他狼狈的姿态,说道:“对了,你应该是看上我的天赋才没有杀我的吧?”
神父像是被提醒到了重点,匆忙点头又摇头:“是的是的,我真的没想杀你!你看,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对你这么好!你不能……”
艾文打断了他的话,视线在周围飘移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嗯,这个你是对的,我确实很有天赋……所以神父先生,您愿意看一下我新学会的魔法吗?”
神父直觉不妙,额头直冒冷汗:“什、什么?”
艾文扯下了一簇长而结实的玫瑰花藤,不顾上面尖锐的小刺将掌心得鲜血淋漓,他朝神父微微笑了,笑得像个温暖的小太阳:“我学会了一个魔法阵呢,看起来有点复杂,但是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哦。”
第42章
魔王城的玫瑰花朵芬芳、枝条蔓蔓,最适合点缀在古朴华丽的城堡边。然而此时,它们却被艾文一点一点紧紧捆绕在神父身上。
艾文垂着头,冷眼看神父在地上扭动挣扎,藤蔓上的小刺扎破了圣袍,划破了皮肤,在神父身上留下斑斑血痕。
他从腰间取出晨曦法杖,莹白色的法杖明灭着点点柔光,像是初晨阳光落在枝梢的温暖。象征着爱与温暖的晨曦法杖在云石路面上画了一个完美的圆环,将神父围在里面。
艾文确实是非常有天赋的孩子,他总共就看到过两次这种献祭法阵。一次是在五岁背负着十余条沉重生命的逃离之前,一次是在不久前那摧毁信念的一瞥。
仅仅是这两眼,献祭法阵从此刻在他灵魂之上。
他一边专注地用法杖绘制法阵纹路,一边询问神色逐渐变得惊恐的神父:“让我想想,这个魔法阵有三层魔纹,对吗?”
这幅模样的艾文,看起来就像是个虚心求教的孩子……如果他手中画的不是一个夺人性命的法阵的话。
“第一层魔纹——虚弱,让身处魔法阵里的人无法逃离。”
神父挣扎的动作开始变得迟钝,每动一下都感受到了由衷的疲惫——就像当年那群少年拼尽全力、咬牙强撑,为小艾文凿出一个逃生的洞口。
“第二层魔纹——吸取,吸收被困之人的魔力和生命力。”
神父痛苦地长大了嘴,他的皮肤在一点点干瘪下来,魔力转化为璀璨的光点,点亮了地上的魔法阵——就像当年被繁星般魔力光点包围着的少年们,将所有生的希望寄托在小艾文身上。
“第三层魔纹——献祭,将收集到的魔力和生命力献给……”
艾文画到最中间的符号时停了下来,他知道这个符号代表着光明神。但他现在对光明神没有一丝好感,一点也不想给祂献祭东西。
那要是……换一个符号会怎么样呢?
艾文迟疑了一下,无声地移动着法杖,将自己的魔力凝成一道交织的纹路,镶嵌在魔法阵中心。
献祭法阵亮起,神父在法阵里蠕动哀嚎着,纯粹力量如同一条条荧光泉流,渗入复杂的魔法纹路上,最后像阳光一样覆盖在艾文身上。
一直在边上默默看他的纪迟突然上前一步,眼底闪过震惊之色。
他看到艾文的等级在飞速增长。
【lv.10】
【lv.25】
【lv.30】
最后在35级的时候戛然而止。
因为艾文察觉到了流淌到体内这股能量,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恶心之感涌上心头,他脸色一白,立刻终止了法阵,冲到一旁剧烈呕吐起来。
神父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了,身体干瘦得只剩下一层皮绷在骨头上。魔法师的骨架不甚高大,让他的身形看起来和少年没什么两样。
艾文边撑着膝盖,呕吐边哭,泪水一滴滴砸在花丛间,将一朵玫瑰砸得垂下了脑袋。
他拼命揪着衣襟,像是想把吸收到体内的魔力扯出来一样。
纪迟走上前,默默按了按艾文单薄颤抖的肩膀,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样也挺好,就当做是你带着他们活下去吧,他们会很开心的。”
艾文本来还只是在默默流泪,听到纪迟的话,终于撑不住慢慢跪在了地上,背对着明明灭灭的魔法阵,大声哭了起来,像是在宣泄这么多年无处可说的沉痛愧疚。
约瑟夫从莉莉丝宅邸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因为他是魔法分院的教授,属于战斗学院的势力,为了不牵连到学院,他并没有参合进魔王城和教廷的争端中,
这段时间,他一直待在莉莉丝的地牢审问安托万。
可惜安托万一点都不敢泄露禁忌之事,他像是深深忌惮着什么,怎样威逼利诱都不肯开口。
约瑟夫没办法,只能将安托万困住,想将他带回魔法学院,交给院长想办法。
约瑟夫注意到跪地痛哭的艾文,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吓得扔下安托万,急忙跑过来看他:“怎么了艾文!哪里受伤了?我这里有药剂……”
纪迟朝约瑟夫摇摇头示意没事,他俯身拍了拍艾文瘦削的后背:“他只是压力太大了,哭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