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军帅帐内,贺若弼有些紧张的看着高伯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整个人都很不自在。高伯逸看他的神色很平静,脸上也无甚喜怒,实在是令人有些忐忑。
贺若弼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他武艺不错,而高伯逸说不定平日里养尊处优,如果现在自己突然暴起发难,指不定可以一命换一命。
只要高伯逸死了,齐国必定大乱!那样,周国就能得到拯救……但是这关他贺若弼什么事呢?
他又不是什么爱的战士,为拯救世人而不计报酬的努力!再说了,就算是为了拯救世人,也不是杀了高伯逸就能解决的。
这也是为什么高伯逸的亲信看都懒得看他贺若弼一眼的原因,毕竟,在这个时候,只有傻子才会想搞幺蛾子。
“坐吧,你我也是老相识了。”
高伯逸指了指他正对面的胡凳说道。
“哦哦。”
贺若弼有些不自在的坐下,低着头不敢看高伯逸。
“你们都守在外面。”
高伯逸挥挥手,屏退了亲卫。整个军帐之中,就剩下他跟贺若弼,还有个隐形人一样的郑敏敏,在帐篷的角落里看账册,就像是不存在于这里一样。
就连贺若弼也没注意到这个女人!
“信我收到了哦。”
高伯逸拿起桌案上的几封信,在贺若弼面前晃了晃,一切尽在不言中。
贺若弼感觉自己的气势,无形中就跌到了谷底,再也说不出一句狠话。
那种感觉,很像是一个心机男在良家妇女面前展示对方勾引有妇之夫的偷拍照片一样。
“不管是我,还是神策军上下,都没有杀人狂,更不是以杀人为乐。这一点,你们应该是很清楚的。”
高伯逸沉静说道,他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而已。
贺若弼苦涩点头,不杀人,不代表不诛心啊!
不杀俘虏,并非敌人好心,而是为了向他们展示,投降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比较小,所有你们打不过的时候,赶紧的投降!
两军交战,攻心为上,齐军的举动暗合兵法要义,一点毛病都没有。这并不能说明高伯逸是什么好人。
“当年,你干过一件错事,刚才,你作为箭靶侥幸不死,不过是免掉了此番进犯我军大营所犯下的罪恶,并不足以补偿当年。
这个道理,你明白么?”
高伯逸看着贺若弼的眼睛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很诛心,而且无法回避。贺若弼满脸苦涩的点了点头,正如高伯逸所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一码归一码。
“高都督觉得在下要如何是好呢?”
贺若弼轻声问道。
“我现在就放你回去,至于如何,你自己判断吧。当然,如果我发现你还是在卖力的给宇文家卖命的话,下次被俘,就不是当一个人的箭靶了。”
高伯逸慢悠悠的说道,言外之意,下次被俘,会当很多人的箭靶!
这可他妈的厉害了,并非每个人都有斛律光那种箭术的。就算是斛律光,也没法保证他每一发箭都能射中头盔,而对绑着的那个人毫发无损。
贺若弼吞了口唾沫,他也是没料到,高伯逸居然会放自己回去。
现在抓人都这么随便么?
“贺若少将军是不想回去了么?想在我这边耕田耕到老?”
高伯逸似笑非笑的问道。
贺若弼先是点点头,又急忙摇头道:“大都督仁义,在下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他喏喏不敢言,其实是不想回蒲坂的。
很明显,大军被重创,很多人都挂了,为何你被俘以后,还能完好无损的回来?你是不是已经投靠了齐国?
贺若弼稍微想了下,就体会到了高伯逸的“良苦用心”。
“去吧,你的坐骑也还在,盔甲也还在,我让人将这些都还给你,穿戴好就骑着马走吧,我就不留你吃午饭了。”
高伯逸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
“谢高都督。”
贺若弼深深看了高伯逸一眼,拱手行了一礼。见高伯逸闭着眼睛不说话,似乎已经对自己完全没兴趣了,这才缓缓退出军帐。
……
“还在那看账册呢,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过来。”
高伯逸对军帐角落里的郑敏敏招了招手。
“阿郎,我以前看过贺若弼的资料,上面说此人是一员勇将,而且很年轻。调教一下,未必不好用。阿郎为何要将他放走呢?”
郑敏敏有些奇怪的问道。
看到高伯逸懒洋洋的样子,她轻叹一声,小手在对方太阳穴上轻轻揉捏着,无声的伺候。
“贺若弼回去,给其他周军将领是一个示范,说明他们哪怕落在我手里,我也不会痛下杀手。所以下次两军对垒的时候,这些人就会拼命的保存实力,不会出死力,这是其一。”
三十六计,其实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没啥好说的。所谓的计谋,也就那样,关键看你怎么用,什么时候用,什么场合用,在什么对象身上用。
拙劣者,东施效颦,徒增笑话。
高明者,信手拈来,因人而异。
很明显,高伯逸就是精于此道之人。
“在阿郎面前,贺若弼确实有点不够看呢。”
郑敏敏的恭维,高伯逸一点感觉也没有,毕竟,这个女人早就被自己折服了。
“第二个嘛,周军高层现在什么状况,我桌上的这些信,也差不多看得出一些来了。贺若弼回去,如果宇文宪不处置,那么就是一个大隐患,毕竟,贺若弼的忠诚很值得怀疑。
但是,如果宇文宪处置了他,其他周军高层看到了,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心。这些,就更方便我们逐个击破。
就算贺若弼被宇文宪宰了,我也不心疼,毕竟还有那一箭之仇呢,杀他的不是我,没有沾我的手,你说是吧?”
每次战争,高伯逸的那双手,绝对是最干净的,因为他亲手杀的人,一个也没有。
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却是身上血腥味最重的人,没有之一。那些死人,无论敌我,都跟高伯逸脱不开干系。
“还有一点,妾身以为,贺若弼察觉到如今的处境,只怕会拼了命的自救。所以,妾身很期待他到底会给阿郎带来什么惊喜,对么?”
郑敏敏毕竟是被高伯逸悉心调教训练了两年多的文秘,一下子就举一反三,察觉到了高伯逸隐藏的心思。
“闲棋冷子而已。成了固然好,不成,我也没什么损失。主要是贺若弼桀骜不驯,不能太惯着他的脾气,要好好的敲打。
你看,你就很懂我的心意,所以我从来不让你难堪。”
这句话比世上最猛烈的春药还要厉害,郑敏敏瞬间就感觉浑身燥热发软,口干舌燥。
她从背后抱着高伯逸,在对方耳边呢喃道:“最喜欢你了,以后为你做什么事情,我都无怨无悔。”
“行了,昨晚一夜没睡,好好睡一下吧,过几天,我们就要进蒲坂了。”
gu903();高伯逸拍拍郑敏敏的小手,盯着军帐入口,眼中只有冷冽的寒光,可没什么柔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