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命棋(1 / 1)

玉霖不喜欢血淋淋的刑罚,虽然她在公堂上,看过很多破碎而屈辱的肢体,但为人至今,她的心与眼从未因此麻木。她独自走进宋饮冰所在寝室,浓郁的血腥气充斥鼻中。

她虽竭力忍住忍耐,但还是咳了一声。

宋饮冰闻声微惊,忙忍痛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住了腰间的被褥。

江惠云见此叹了一口气,起身让开了榻边的位置,合门而去。

宋饮冰在刑部照顾了玉霖很多年,深知玉她五感敏锐,素来比旁人更怕疼,也比旁人更难以忍受,难闻的气味和难吃的味道。

这是玉霖出狱后,他第一次见玉霖,他原本想的是,要给玉霖置办一身年轻姑娘的头面,再不济,也要赠她胭脂水粉,祝福昔日同窗挚友,重获新生。

然而,再次相见,他却是这个连床都下不了的狼狈之状。

而她穿着贱籍驱口所穿的素麻裙,长发微湿,脸色苍白,却冒雨前来告诉他,她要帮他。

宋饮冰无法直切正题,他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曾经在他庇护下成长,进而越过他,名成于法司众官,如今又沦为官婢的玉霖,哽声道:“刑部百官都曾与你相交,其间你为无数人引路解困,从来不吝真心。老师是百官之伞,你也堪配此名,可你入狱时……我们却没有一个人,想过救你……小浮……”

“想跟我道歉是吧。”

她接住了宋饮冰的惭愧,含笑道:“没关系,救我是白送性命。”

她看着宋饮冰微微发颤的背脊,声音淡淡的,“若吾友如此蠢笨,为一个必死的我糟践自身性命,那我也不想认他们。”

宋饮冰垂下头,“你就……不难过吗?”

玉霖点头:“在狱中,痛得受不了的时候会难过。但我没想过责怪任何一个人。我走出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选的。”

“你是少司寇啊。”

宋饮冰的声音里带出了不忍的情绪,“大梁何曾有过二十六岁的少司寇?从古至今,又何曾见,以官身护囚身的少司寇?”

“少司寇不过是个古称,冠与任何人皆可,根本就不珍贵。”

玉霖接下宋饮冰的话,迎上他的目光,“可我本身,是个姑娘。从前虽有官袍遮身,庇我在朝平步青云,受人敬重。俸禄亦丰厚,足以满我口腹之欲。但我从来没忘记过,我玉霖就是个姑娘。刑部堂上,女子受辱,满堂诸公皆不必开口,独我不得沉默,否则猪狗不如。今日见影怜之难,我心也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