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换仔,在一个偏僻地区的某村镇长大,可能是因为我这个名字灵验了,母亲在第二胎生了个儿子,他叫方文皓。
我的父亲欠钱,酗酒,家暴,几乎集所有懦弱男人的特点于一身,母亲又偏偏是个更懦弱的人,长年无声地承受暴力。
她身形瘦弱,皮肤黑红,两颊深陷,有些驼背,稀疏的头发扎成一个光滑的低丸子头。
村里的人都知道我父亲家暴,但没人制止,顶多是路过我家门口听见摔东西的声音进来劝解两句,发现没用再叹口气离开。
所有人都可怜我母亲,我母亲看起来也确实值得可怜,可她什么都不说,也不离开那个可怕的男人。
但弱者只会挥刀向更弱者。
我住在一个很大的房间,一张一米二的铁架床靠着粗糙的水泥墙壁,旁边是父亲从不知道哪个废弃场捡的一张床头木桌,上下两个抽屉已经没了,中间固定的木板上塞满了我的书本,这就是我的学习桌,再配一方矮矮的小木凳。
一个掉了一扇门的大柜子,没有门的那边叠放着我的衣服,有门的那边放着全家人过冬的厚被子。
与我共处一室的还有等着卖钱的纸箱,家里的农用工具,坏掉的老电风扇,一堆大大小小的塑料桶,缺了一根腿的木椅子,不用的锅碗瓢盆,落灰的两个坏暖水壶,和一个弟弟不要的一米六玩具熊。
房子隔音不好,几乎每天晚上,我被哭闹声和摔东西的声音吵的睡不着,昏暗裸露的电灯泡挂在屋顶,我发呆似的看着灰色的水泥天花板,默默等他们安静下来。
这次吵得有点久,父亲的打骂已经停止,留下母亲嘶哑的控诉声。
我房间的门是一扇淡黄色的小木门,不能反锁,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能拿铁丝挂上。事实证明,这根铁丝没什么用,没过一会儿,我的门就被母亲暴力地推开了。
她没有管我是不是在睡觉,上来就跪到床边抱住我,向我哭诉我的爸爸如何如何对她不好。她黑红的脸颊一边高高肿起,和另一边的干扁形成鲜明对比,头发凌乱,额角一道细长的伤口,上面的血已经干了,她眼泪胡乱地留着,鼻涕都蹭在了我的衣服上。
这时我已经上小学六年级,对她这种哭闹早已不耐烦,只是默默地听着。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我又忍不住劝她离开这个无能的男人。
母亲认真地看着我,打了我两下:“不能这么说你阿爸,我离不开他的,离婚我一个女人怎么活?”
每次都是这样。
我初三的时候,弟弟方文皓上初一,我常年名列前茅,他一直倒数。
有一天傍晚放学回家,母亲把我拉到一边,吞吞吐吐地跟我说不能供我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