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下,易春褪去神性的光辉与狂野的力量。
金色淡去,尽显本来面目
易春凝视着虚空,虚空照射着他的模样。
此刻,他恢复到了他仍是一个凡物时的形态。
那张占据他当前所经历的时光,或许不到万分之一的脸庞,平静地注视着浩瀚宇宙。
在凡物所无法窥视的伟大领域里,时间的力量像潮汐一般涌来。
就像群鸟见证凤凰的诞生,就像游鱼汇聚在雏龙的身旁。
是交汇,是交织,也是无上的绽放
易春微闭双眼,他陷入某种与时间停滞不同的超然寂静中。
隐约间,有锁链不时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响。
是牢笼吗?
易春否定了这个答案。
他生来完整,自非囚徒。
那,应是他如同体内脉搏般澎湃有力的回荡!
于是,幽暗中有光浮现。
就像陡然从冰冷、干燥的空气中,忽然进入温暖、湿润的池水里。
难以形容的舒畅与解脱,一种昏沉的、圆满的睡意逐渐浮现
那里,有老人望向旁边老猫的慈祥。
那里,有伤者望向前边身影的感恩。
也有黑暗中,瑟瑟发抖的惊恐和绝望。
也有血色里,欣喜若狂的决斗与厮杀。
在铅色的天空下,一遍又一遍徒劳和重复的尝试。
在翡翠的幻梦里,一次又一次失败与艰苦的磨砺。
那是他的过去
笼罩在冰冷的雾气里,回望时似有几分不那么真切的模糊
而如今,他将迈出那一步
他将拥抱那并不完美的自己
“老师?”
底下学生的叫声,让台上正发呆的老讲师拉回了现实。
他苍老的面孔深深地凝视了一眼,这些年轻的、或多或少都能叫出些名字的学生。
心里暗暗暗盘了一下教学进度。
时间不早也不晚,倒也不会耽误他们的学业。
“铃铃铃”
就在这时,下课铃声如时响起。
初时觉得烦躁,现在倒也听出几分难舍的滋味。
“就讲到这里吧。”
老讲师将书稿对折做好了记号,也不收拾。
只是又望了学生们一眼,便缓步出门。
黑板上棱角分明的辅助线,似乎也有几分决然的意味。
身后见讲师忘了教案的学生,正拿起去追。
再出门时,只见到一片熙熙攘攘,却再无老讲师的踪影
“把头发扎起来!不是之前就告诉过你们了吗!”
导师训斥着几个低垂着的女生,远处猫在车床附近偷听的男生忍不住对视一笑。
天气实在太热,实习车间里的风扇搅得风仿佛都带着火辣的味道。
几个没吃过苦头的小女生,自然有些忍不住。
隔壁机床倾倒冷却液的声音,在略显封闭的实习基地颇为沉闷。
不过,主宰一切的,还是锉刀此起彼伏的声音。
那是夹杂着汗水和铁屑的微妙味道。
在这里,性别已然被模糊成发量的区别。
导师盯着几个正拿锯条不上算、怼着铁坨猛操练的男生看了许久。
在发现一个男生反着锯齿锯了半天之后,终于忍不住上前小力扇了他的后脑勺一记。
都实习好几天了,连锯齿正反都还没弄明白,显然之前逃课逃得有些多。
忽然,导师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
一直用余光关注他的学生,忙放下手中的家伙。
但手上满是汗渍与油污,见导师没倒,便只做出了一个试图搀扶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