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把他惊着了:从什么时候起,他竟已将那巍峨宏大的都城当成了自己的故乡?
或许是被太医署的同僚接纳的那一天,或许是交到朋友那一天,抑或是……与嘉真长公主邂逅当日吧。
哪怕就此离去,在望燕台的旧时光也注定要成为他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无法抹去。
越往南天越暖,从远平府出发时众人还穿着皮裘,等到进了望燕台地界,早已换上一水儿的春衫,整个人从身到心都松快了。
众人归心似箭日夜兼程,四月出发,六月初就到了,一路的奔波劳碌都在看到城墙上巨大的“望燕台”三个大字后烟消云散。
到家了!
按照规矩,众人要先在驿站休整,然后等待隆源帝传召。
驿吏知道这群人是立了大功回来的,故而分外热情,“热水都是预备好了的,诸位大人且先洗洗,一会儿就有热饭热菜送上,但凡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
洪文下意识摸摸路边的界碑,不由感慨道:“一去一年多,竟有些陌生了。”
洪崖就笑,“小孩儿家家的,做什么老人之叹,先去把自己洗吧干净是正经。”
依他看,照那位公主的性子,保不齐什么时候再来个惊喜。
众人都累狠了,果然去狠狠搓洗一回,又大吃一顿,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六月的望燕台已经很热了,洪文半夜还蹬了被子,被敲门声唤醒时,一睁眼就是几个喷嚏。
驿站里栽种了许多月季花,这会儿都开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一开门,暖融融的空气就带着花香味钻进来,甜丝丝的。
那驿吏见洪文睡眼惺忪,脑袋上也乱糟糟的,不由失笑,“洪太医,快拾掇拾掇,宫中来人了。”
洪文愣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哎呦一声,跳着脚钻回去梳洗更衣。
一边收拾一边还嘀咕,陛下也忒不知道体贴人,这大清早的,连觉也不让人好生睡……
正是贪睡的年纪,一路风尘仆仆也没睡够,现在洪文脑子还有些糊涂,竟没发现往正厅来的一路上都空荡荡静悄悄的。
进门之后他还找呢,宫中来人,哪儿?
忽听得噗嗤一声轻笑,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洪大人,别来无恙。”
这声音就像一道春雷,从天灵盖刺入,一路轰然炸开直流窜到四肢百骸,叫洪文头脑发懵。
也不知过了多久,嘉真长公主都绕过来了,他才骤然回神,如坠梦中,喃喃道:“公主?”
嘉真长公主歪头笑,“可是睡糊涂了,连人都不哎呀!”
话音未落,对面那人竟上前将她死死搂住,“公主……”
他力气极大,嘉真长公主被这一下撞得头晕目眩,当熟悉的药草清香扑面而来,她才回过神,面上作烧道:“要死了,人来人往的,这样,这样成何体统……”
可那人非但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公主?”
嘉真长公主听他声音微微发颤,下意识应了声。
“公主。”洪文缓缓吐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这次是真的了,真好……”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想拉拉梦里人的手,跟她说说知心话,可每次都是泡影,一触即散。
这次,终于是真的了。
春衫极薄,嘉真长公主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骨骼,不由鼻头泛酸,本想去推的手顺势往他背上捶了几下,“傻子。”
话一出口,竟微微带了颤音,掺杂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你怎么,你怎么才回来!
时隔数月,这人又拔高了些,肩膀也宽了,已然已经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只是这么靠着,就叫人安心。
洪文任她捶,听着两颗心一起跳动,只觉说不出的满足。
腔子里原本有一块空着的,东北的风极冷,呼呼往里头灌……可现在,都填满了。
两人也不知抱了多久,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四只手轻轻碰了下,索性又拉住了,就这么面对面看着。
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看到彼此湿漉漉红彤彤的眼圈,微微一抿嘴儿,都噗嗤一声乐了。
洪文捏了捏嘉真长公主的手,心疼不已,“瘦多了。”
嘉真长公主哼了声,“还说我呢……”
“对了,”洪文松开一只手,从脖子上摘下那块平安牌,“如今物归原主。”
他的眼睛亮极了,像午夜的星星,又像冬日阳光照耀下的碎冰,灼灼逼人。
嘉真长公主被他炽热的目光盯得受不住,慌忙别开眼,耳尖微红,“送出去的东西,哪儿有收回来的道理。”
饶是这么着,那一只手也始终没松开。
洪文笑了笑,又把平安牌收回去,“也罢,暑日快到了,赶明儿我亲手缝个辟毒香囊回赠公主。”
嘉真长公主诧异道:“你还会做这个?”
洪文点头,“以前我跟师父常年在外奔波,一应洗衣做饭都是自己来,早就练会了。”
嘉真长公主闻言一乐,眉眼弯弯,“那好,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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