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雪堂内,二老爷贺同尘招呼着二房众人给贺老太君行礼磕头,贺老太君本欲阻止,“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这些虚礼。”
二老爷眼眶微红却态度坚决,正色道:“这三年孩儿和云秀不能时时在母亲跟前尽孝,好不容易回来了,定然是要好好带着小辈们好好磕上一个头的。”
贺老太君听得小儿子这话,鼻头也有些发酸,只得应了,于是贺同尘携其妻余秀云带了三个儿女上前磕头,看着眼前三个冰雕玉琢的孩子,贺老太君面露慈爱。
她先是看了看两个容貌肖似,如雪堆成一样的人儿,语气里带了一丝调笑,“兰芷和兰雪都长成大姑娘了,上次听她们叫我祖母,还是两个丫头为了争一块儿帕子起了口角,来叫我做主呢。”
贺兰芷同贺兰雪是一对儿双胎,长得雪肤乌发,清丽动人,很得贺老太君喜爱,两人去年冬月里满了十五,这次一家子回来也有为她们相看人家的意思。
众人都听出了老太君语气里的揶揄,大笑起来,余氏捻了帕子压了压嘴角,笑着开口,“她两个本就同那皮猴子一般,在府里有老祖宗镇着还好些,到了陕州,天高皇帝远,天不怕地不怕的,整日里就知道疯玩,半点儿女儿家的文静样子都没有。”
这话又引出一阵笑声,老太君见两个女孩子脸色微红,还是开口解救了她们,“不过机灵些也好,这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该养出来的女孩子呢,胆子大些,才不怕将来被人欺负了。”
说着目光又投到了由奶娘牵着手的贺兰皋身上,语气温和,“这便是皋哥儿吧,一看就是个机灵孩子。”
贺兰皋是二老爷前年得的,上个月刚满两岁,走路已经很稳当了,听了贺老太君的话,挣脱了奶娘的手,恭恭敬敬地跪倒在软垫上,行了一个大礼,奶声奶气地开口,“孙儿见过猪母,愿祖母森体康健,青松补老。”
他说话口齿还有些不清,好好的祖母硬是被他叫成了猪母,身体也成了森体,余氏有些惶恐,贺老太君却笑了个仰倒,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好你个皋哥儿,我成了猪母,你也是只小猪儿了。”
众人这才敢低声笑出来,余氏忙笑着解释,“皋哥儿这是受了陕州那边的影响了,那边的人说话都有些捋不直舌头。”
“不碍事,小孩儿学说话都这样。同尘当年学《诗经》‘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时,总是读成‘呼为呼你中’,叫你公爹打了好几次手板才改过来。”贺老太君笑过了身,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你是个好的,将几个孩子都教得很好。”
说完让身边的大丫鬟将早就备好了的礼物分了下去,两姊妹各得了一个足金镶红玉的璎珞项圈,皋哥儿的则是一块儿婴儿拳头大小的如意云纹长命锁。
三人退下各自落座,最后才是刚刚一直侍立在一旁的贺兰庭,他走到堂屋中间,行礼磕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恣意潇洒,“兰庭给祖母请安,给母亲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老太君看着三年未见的嫡长孙,神色激动,忙让他起身。谢氏抽了手帕压了压眼角,亲自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带到了贺老太君身前。
贺老太君拉了贺兰庭的手,细细端详了半晌,心疼地开口,“黑了,也瘦了,这三年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吃了不少苦吧。”
贺兰庭任由贺老太君和自己母亲打量,听了这话,露出一个有些矜持的笑容,“在外游学自然是不能同家里比,但衡知心细,衣食上倒也没受苦。”
“可见这三年没白费,看着说话都妥帖了些。”谢氏揩了眼泪,看着自家越发沉稳的儿子,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