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苏麻喇在她身后半步,细细打量着她眼尾的笑,自己也笑着。
“今儿是个好日子。”太皇太后仰头望着天边,此时天色已晚,一轮皎洁的月亮挂在天边,天高云淡,却又因着季节无端透出几分悲凉寂寥。
太皇太后盯着那轮月亮,却笑了,忽然语带感慨地道:“皇帝也大了,就快要做玛法的人了,他要出去闯闯,随他去吧。”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苏麻喇也着实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回过神来,笑道:“皇上早就大了,顶天立地许多年了,不过是您一直放心不下罢了。”
太皇太后捻了一颗念珠,摩挲着串上的背语,声音沉沉地,在晚风中也没有被吹散,十分明显地传入了苏麻喇甚至身后的娜仁与太后耳中,“这一回,我不拦他。”
她应该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的,其实说出来的时候神情轻松得紧,还很有闲心地对福寿道:“早起叫小厨房预备的肉松卷酥,也不知预备了没有。”
福寿忙笑道:“定然预备了,您吩咐的,哪里敢不预备呢?”
又向后使了一个眼色,一个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忙顺着宫道墙沿快速奔着慈宁宫去了。
不怕宫里没预备,是要以防万一。
福寿在宫中历练多年,已有了慈宁宫苏麻喇许四海之下第一人的风范气度,行事也惯求稳妥,这会打发人回去一趟,至少求个不功不过。
苏麻喇注意到这一点,眼角瞥着她,冲她轻轻一笑。
回到慈宁宫里,热腾腾的牛乳茶已经滚在小炉子上,一式三只的茶碗净水涮过擦干了水分奉上,娜仁一面舀着茶,一面咬了口太后递到她嘴边的点心,然后眼睛一亮,细细咀嚼后咽下,赞道:“这点心味真好!回来得早了,还没赶上前头开席,正好垫一垫。”
太皇太后便吩咐小厨房预备夜宵,几人围着炉子说话,琉璃宫灯罩内的烛火微微摇曳,这样的秋夜,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次日一早,大阿哥夫妇便在贤妃的带领下来到慈宁宫敬茶请安,大福晋穿着一身红,盘起的辫发上点缀着几朵串玛瑙珠花,面上虽带着新妇的娇羞,一举一动却落落大方,叫太皇太后十分满意。
第一个孙媳妇嫁入门,太皇太后出手自然阔绰,明晃晃一套嵌大珠的头面,金子黄澄澄的,是新炸过的,珍珠洁白柔润,亦是新更换的。
但瞧那样式花纹,就知道是老东西了。太皇太后轻抚那副头面,笑容中似有回忆,“这头面啊,是刚入贝勒府时,我的姑姑,也就是孝端文皇后,熔了她的一套压箱底首饰,给我打的。当时用的还是东珠,如今送给你,换成了新晋的南海明珠。记得那时我喜欢极了,戴了好些年。前儿翻出来,珠子旧了、金子颜色也暗了,或许就连花纹款式都过时了,但人的心意是不变的。今日我送给你,希望这一套头面,也能如陪伴我一般陪伴你,度过为人妻、为人母的许多年。”
她又轻抚挑心顶端镶嵌的红宝,笑道:“当时这镶嵌的还不是红宝,是一颗包着金露梅花苞的琥珀。姑姑告诉我,戴着这支簪,有金露梅陪我,便仿佛是在家里了。不过年月太长,那琥珀也不好了,我叫人拆下来,换上了这颗红宝石,颜色倒也浓郁好看,你妾戴着吧。”
娜仁注意到她今日压襟的沉香串底部缀着的就是一颗形状极好的琥珀,不过那琥珀颜色已有些深,看得出是多年的老物件了。
当即垂头悄悄一笑,未语。
大福晋惊喜之余又有些慌乱,贤妃亦是受宠若惊,忙道:“这是陪伴您多年的老东西了,她小人家怎么配呢?”
“没说给你,是给老大媳妇的,听老祖宗的,收下吧。”太皇太后将装着头面的锦盒一扣,摆摆手,示意宫人捧给大福晋。
大福晋迟疑一下,还是恭谨地磕了头,道:“谢老祖宗赏赐。”
太后也是多年富婆,出手阔绰,是一顶足金的项圈,宫人捧在手上,沉甸甸的金光璀璨,极为华贵。单是项圈还没什么,架不住那上头錾的和合二仙花纹堪称栩栩如生神韵天成,镶嵌的珍珠宝石亦都是品质上乘。
但这东西一看就是新打造的,款式都是京中新近流行的,不像方才太皇太后那一套头面,因有历史意义而叫人不敢接过。
这一副项圈大福晋收得不慌不乱,给太后磕了头,又恳切地谢了恩。
因为人多,单是走敬茶的流程就走了一会,因为昨夜睡得晚,今儿起得又早,娜仁已经有点迷迷瞪瞪的。
等前头场面话说尽了,将要轮到她时,琼枝在后面一戳她肩膀,娜仁一个激灵迅速回过神来,端起优雅端庄的笑意,望着转身向她走来的大福晋。
并非亲生额娘,又不是正经嫡母,娜仁的礼太出挑会惹人口舌,太吝啬也会招人口舌,其中的尺度很难把握。
她送出的是一对赤金手钏,镂掐花丝,四合如意的花样,点缀着一颗颗浓绿纯净的翡翠并黄豆大小的明净珍珠。因交错分布,搭配得宜,整只手镯华贵典雅之余又因翡翠的绿色而微微有了些清新的感觉,虽然也与翡翠的华贵融合在意,倒不显得突兀。
这是很讨女人喜欢的首饰,再挑剔的人也不能对着对手钏说出一个不字,而且也不会太过贵重,大福晋笑吟吟地磕头道谢,然后收下了,又走向贤妃。
娜仁就坐在那里算着,她这一早上只怕光磕头就要把自己磕晕了。
出去后,按照规矩,还要给叔伯兄弟们点烟,光是入门第一天的这一早上,就有得她折腾了。
大福晋入门之后,倒也没对宫中格局产生多少影响,顶多贤妃理事、针线或是闲坐时候身边多了个人端茶倒水、捏肩捶腿。
至于分担宫务,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至少几十年里,娜仁觉得小一辈有可能替这些长辈分担宫务的,就只有未来的太子妃瓜尔佳氏了。
大福晋贤孝的名声传得很快,孝是因为在贤妃身边伺候得殷勤,贤则是因为替大阿哥出谋划策,使他去兵部学习卷宗,即便做冷板凳也不要怕。
这主意是她还是她家里人支招暂且不说,只是当下,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心无心的推动之下,这事很快就在宫中传遍,自然也传入了贤妃的耳朵里。
她先时召胤禔过去,知道方法多少见笑,有些欢喜,然后仔细一琢磨,心里又觉着不对劲,到底在大福晋过去请安的时候,稍稍地提点两句叫大福晋少插手爷们在前头的事。
如果往深了去想想,里头的意思可不就不大好听了。那是在叫大福晋不要借着爷们显身扬名。
人家婆媳两个怎样娜仁管不着,御驾亲征一时没成,康熙又预备南巡,打算明岁春在南祭大禹陵,然后再谒明孝陵。
娜仁有时候想想,如果朱元璋英灵在世,估计要把自己陵寝周遭所有大门紧闭,不想看到康熙一眼。
但逝者已矣,如今的人间天子是康熙,他要去哪里,人鬼都拦不住。
第128章
胤禔之后,紧锣密鼓筹备的便是皎娴的婚事。
本是不必着急的,但因佟贵妃自早些年千辛万苦诞下的小公主早夭离世后,身子便一直不大好,常年抱病。如今更是每况愈下,隐隐有告急的风险。
而她若是薨逝,依例,皎娴是需要为她服丧的。
巴林部那边淑慧公主也再三上书想要尽快为孙儿求娶公主,后来更是在奏章中言语恳切地表示自己近来身体不大硬朗,不知天年多久,想要早日看到孙儿娶妻、孙媳过门。
淑慧公主可是康熙的亲姑爸爸,她这样说了,康熙自然不能不听取,便命钦天监尽早择定婚期,就定在五月里,打算南巡回銮之后,便送公主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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