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梁九功等人忙忙跪下,康熙未曾表示出怒容,那他们也就没人敢出声请万岁爷息怒,偌大的乾清宫正殿一时寂静无声。
莫名地,康熙感到有些冷。
冷意中泛着孤寂,叫人心绪复杂难言。
好半晌,康熙命道:“叫唐别卿去南苑吧,老祖宗、太后与朕身子都好,他再宫里也不过是各处请个平安脉的事,不如去南苑照顾阿姐的身体。”
梁九功忙应“嗻”,然后麻利地去办。
当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能有点从皇上身边溜走的差事,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这是乾清宫上下统一的认知,故而梁九功起身的时候他周围那些小太监们目光都颇为艳羡。
皎皎带人快马赶到南苑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好在南苑行宫的侍卫都认得她,又有随身令牌敲开了南苑的门。
披着月色急急忙忙地走进娜仁的院子,她知道这会娜仁八成是睡了,但还是不放心,好歹看上一眼,瞧瞧是不是什么要紧的病症。
通些医理的朝雾被皎皎叫到身边,其余几人都被留在外面——夜已深了,小院里房屋都熄了灯,这会进去的人多了难免扰到娜仁歇息。
守夜的小太监听到动静起来看,见是皎皎,也有些吃惊,忙低声问:“公主您怎么过来了?”
皎皎道:“听闻额娘病了,我不大放心,过来看看。”
“哦——”小太监明显松了口气,道:“娘娘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咳嗽,大夫说了,是这时节干燥,肺火旺盛导致的。用了润肺的汤饮,这几日好些了。”
说话间,在里间陪娜仁睡下的琼枝便披上衣裳撑着灯出来,见皎皎风尘仆仆披星戴月地来到,也满是吃惊,又听到方才他们的交谈,便道:“公主放心,娘娘无碍。这会天色晚了,您只怕也是赶路折腾过来的,不如先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她说着,指指一旁的耳房,道:“小郡主就在这里歇息,后头茶房应当温着水,我叫他们再烧些,您沐浴一番,便歇下吧。”
皎皎带来的这些人也各有安排。听闻娜仁无事,皎皎明显松了口气,还是坚持进去看了一眼,见娜仁躺在床上安稳阖目而睡便觉心安,走出来听琼枝的安排沐浴,与女儿一床睡下了。
次日晨起,听琼枝说了皎皎半夜来到之事,娜仁又惊又喜,“她怎么来了?几时回的京,我竟全然没听到风声,这丫头瞒得好紧!”
又道:“怎么这样着急地过来了?可是宫里有什么要紧事?”
琼枝轻笑一声,“却不是宫里的要紧事。”
娜仁眉心微蹙,一头雾水。
琼枝低声道:“您忘了您如今‘病了’吗?许是老祖宗、太后或万岁爷哪一个不放心,告诉了公主,公主一时着急,便连夜赶来了。”
“这孩子。”娜仁道:“我能有什么大事。”
如此说着,又叮嘱:“从京师中到南苑路途可不近,她急着赶来,又直接睡下,醒来正该腹中饥饿呢,记得告诉茉莉,要多预备些吃食。”
琼枝轻笑着应声,又道:“公主是真把您的身体放在心上。”
娜仁的病弱人设经过这些年的填装加瓦,已经是整个京师人尽皆知的了。但娜仁身边亲近的这些人,如太皇太后、太后、琼枝与皎皎等人,却知道这不过是几方用力,推动出来的结果。
明明知道可能是假的,皎皎还这样急着赶来,叫娜仁如何能够不感念女儿的用心呢?
正说话间,留恒与楚卿已收拾整齐过来请安。
娜仁的病是真的,但不过是回来的时候在水上有些放肆,经了风受了凉,鼻塞、咳嗽些,再兼肺火重,用了疏风解寒的药并不十分见效,康熙关心则乱,便觉着严重,又因宫中热闹得很,不方便静养,便与娜仁商量着,让她先来南苑住两个月。
娜仁自然没有不应的,顺水推舟就答应下来。又因为太子之事,皇子间多有异动,留恒一个兄弟大海王,在那群兄弟中和谁都好,与太子关系也不错,娜仁怕他夹在京中左右为难,至少是表面上的,干脆就把他媳妇捞走了。
理由也是顺理成章的侍疾,楚卿被娜仁带走,留恒自然也不会在京中多留。
这小夫妻俩如今就在留恒往年住的院子里住着,清梨和愿景的见面也都给了楚卿,楚卿是听说过清梨的,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最初的惊讶过后,倒是没多问什么。
她没有多问,娜仁便很满意了——这种明眼人一看就是宫廷秘事的事,楚卿若是要问,那才是不好。
倒是清梨对此不大在意,楚卿待她恭敬,熟悉之后她也告诉了楚卿一些,知道楚卿不会往外传,说得就更放心了。
话远了,只说当下,听闻皎皎赶了过来,留恒道:“姐姐忧心您的身体,倒是正常的。小柔维要开心好一阵子了,可惜……姐夫怕是要落寞几日。”
娶妻之后,娜仁本以为他们两个冰山撞到一起的结果是相对沉默,没成想两个人竟都活泼了些。
至少这样略带幸灾乐祸与同情感慨的神情,从前的留恒只会闷骚的对亲近的人隐晦地表示,而不是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娜仁心中感慨万千,口中却顺着留恒的话随口道:“啧啧啧,独守空闺,可怜人啊。”
楚卿轻咳一声,道:“我去小厨房看看早膳预备得如何了。”
“你俩都去吧。”娜仁摆摆手,“等你们姐姐醒了用膳,你们可以找地方消磨消磨时间,她起来了我命人去叫你们。”
留恒便道:“那我们便去愿景姨母那里了。”
屋子里正有西洋钟表,娜仁瞥了一眼,知道这会正是愿景晨起诵经的时候。
这会子他们两个过去,是做什么的自然不言而喻。
娜仁点点头,叫他们去了,然后作为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她忍不住长叹一声:“常在河边走,还能不湿鞋,我有时候真是佩服我自己。”
“您这话……叫愿景主子知道了那可热闹了。”琼枝道:“您就等着她一日早中晚三次地来念经吧!”
娜仁想到自己某一年的遭遇,不由讪讪,弱弱地道:“我就是嘴里念叨念叨嘛,就咱们几个,传不出去。”
在一旁拧着布巾的竹笑闻言忍不住轻笑。
京师里是彻底乱了,一群皇子明里暗里地动弹,试探着康熙对太子的意思与太子如今的心态底线。太子门下的人有的慌觉着康熙是不是盯上他们了;有的则觉着太子如今圣眷正浓,作为太子门人,他们正可以放开胆子搂钱,实在是发财的大好机会。
前者觉着后者行事太肆无忌惮,怕连累自己;后者觉着前者畏手畏脚,实在有毛病。
两边互相觉着对方傻,自己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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