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听了她这话,端嫔又惊又怔,心里发慌,又忽然有了点底,对着娜仁温柔却不容反驳的神情,抿抿唇,狠狠点了点头。
还守在慈宁宫的康熙在暖阁里坐着,寝间里的动静隐隐约约传入他的耳中。他身体微微向后靠,倚着引枕,眉心微微蹙着,又仿佛在出神。
听人说豆蔻过来有话要回的时候,康熙睁开眼睛,一扬眉,问道:“你家主子有事?”
豆蔻低着头,将娜仁所言说与康熙。康熙听了,果然没有立即反驳,只静默着沉吟半刻,便道:“也罢,便如阿姐的意吧。”
豆蔻应了声,又稳稳行了一礼,轻声道:“奴才告退。”
“去吧。”康熙微微一顿,沉吟半晌,道:“告诉阿姐,有些事情……罢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叫娜仁不要管这些事情。
也只有“罢了”二字而已。
对二阿哥,他真心疼爱过,甚至直到如今,对这个儿子,虽然失望,却不希望他被打击得从此一蹶不振。
或许连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希望二阿哥怎样。
但他知道,如果二阿哥从此一蹶不振,或者此刻有人落井下石,前者他会很失望,后者……是他所不容许的。
皎皎回来得匆忙,并没有打听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是亲眼见到二阿哥这颓废落魄的样子,才心觉不对。
但慈宁宫俨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待哄得太皇太后睡下,她深深看了二阿哥一眼,打量四周后,低低地问:“能来见我吗?”
二阿哥为太皇太后掖了掖锦被,正望着那暗绣卍字不到头的灰鼠帐子发呆,问皎皎所言,扯起一侧的唇角笑笑,故作洒脱不在意地道:“怕是要叫姐姐失望了。”
皎皎眉心微蹙,迅速拿定了主意,“那你就等着我去见你。”她拍了拍二阿哥的背,低低道:“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她明显感觉到她手下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微僵,良久,二阿哥微微低头,眸光晦暗不明地,应了声,“知道了。”
“那我先去了。”皎皎缓缓起身,一路快马进京奔忙,即便她体魄强健,这会也微有些支撑不住,便放缓了脚步,去向康熙告退。
康熙见她面色不好的样子,身畔又无人搀扶,拧了拧眉,问:“你身边的人呢?”
皎皎轻笑笑,道:“自广州归来,快马入京,他们跟不上我的速度,与隽云带着柔维随后走水路上京。”
“梁九功,你送公主回永寿宫。”对着女儿,康熙神情柔和些许,道:“既然安隽云没回来,你便先在宫里住着。你额娘近来身子也不好,你好生歇歇,然后陪陪她。”
皎皎早注意到娜仁不大正常的面色,一时也拿不准到底是老操作还是真病了,心里正没底呢,这会康熙一开口,她便没有拒绝,迅速答应。
康熙一语落下,心中隐隐知道,以皎皎对二阿哥的疼爱,如果留在宫中,她便不会什么也不做——即便她不会为了复立太子奔波,也绝不会容许有人算计、欺辱废太子一脉。
又或者,她会做些什么,为二阿哥谋划未来的平安。
但……康熙并不打算阻拦。随她吧,看看他这个女儿,究竟能想到哪里、又能够做到哪一步。
他叫留恒负责看守废太子,也是因为留恒与众皇子关系亲近,但并没有为哪一个做事的倾向。即便与关系最亲密、从小便形影不离的四阿哥,他们在一起也只谈生活,鉴赏书画古董,不谈政事。
他又与废太子关系也不错,若说满朝臣子与众皇子、宗亲中,哪一个看守咸安宫最叫康熙放心,也只有留恒了。
留恒与废太子无冤无仇,不会使什么手段折辱废太子,甚至会替他挡去部分明枪暗箭、加以照拂。
这就够了。
即便此时父子离心,康熙也不希望,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废太子伸手。
康熙垂眸,眸光微微冷凝,对梁九功道:“告诉你慧娘娘,端嫔若再去求,叫她烦了,便不见也罢。不过……”
康熙用一声叹息带过后续的话语,他如今,也拿不准娜仁的意思了。
若以从前娜仁的性子来推算,她是绝不会管这些事情的,若不是太皇太后这个情况绊着她,她恐怕会直接到南苑去躲清静。但如今,就说不定了。
娜仁出面请他容许端嫔见二阿哥一面,究竟只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帮了个小忙,还是昭示着,她这一次并不打算什么都不做?
康熙一时想不明白,他也不知娜仁怎样算合了他的心,但无论怎么,他都不会阻拦就是了。
左右如今他自己做不出抉择了,就让阿姐替他走上两步路又何妨呢?
康熙脑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线竟然微有了些放松的迹象,他轻哼一声,嗅着殿内清新的香气,连续近一个多月的奔波带来的疲惫与压抑着的情绪此时隐隐有要倾泻而出的迹象,但他并未打算压制,而是缓缓起身,对皎皎道:“走,咱们同走一段路,和汗阿玛说说话。”
皎皎应了是,康熙又瞥了眼暖阁,目光淡淡地没出声,但梁九功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出门之后便命两个侍卫稍后送废太子回咸安宫。
皎皎耳力不差,即便她与康熙已经走出一段路程,梁九功的声音也放得很轻,她还是听到了。
废太子。
皎皎沉下心来保持冷静,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这会想多少都是没用的,豆蔻姑姑消息灵通,额娘定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即使她这些年对二阿哥的行为多有失望之处,但作为弟弟,二阿哥待她从来亲厚尊敬。对她而言,二阿哥是她的弟弟,仅此而已。
是不是太子,并不重要。
这些年兄弟相争皇子夺嫡,皎皎如果想,对其中的内情她可以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她不想。
都是她保护过、照顾过的小崽子,对她都怀有一腔孺慕之情,她在这一局中,无论站了谁,内心都会永远过意不去。
她只能回避。
但如今,她不能回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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