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点头了,还迟疑地说:“好似还听见太太在房间里捣东西的声音。”灵机一动,跑到厨房里打开壁橱拿出了一个药杵。“太太说要亲自杵一些珍珠粉来敷脸,让我找药杵给她,不过我清洗的时候闻到这里头有苦苦的药味,洗干净后还闻得出来。”
于是药杵也被包好带走了。
衙门的人离开时,正好与刚去找同窗好友商量讨主意的李君年碰上,李君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等听守门老仆人说捕快大人们来取了几样证物,更是面色发白。到了现在,他已经确定娘不无辜,但那是生他养他疼他的亲娘,他小时候爹一直忙着酒楼的事情,都是娘在带他。娘带他去玩,给他做衣服买玩具,等他大了,还送他去读书,不管他要买的书多昂贵都会给他买……
娘不能死。
他脚步一转没进屋,转头又出去跑关系了。这一次,他直接跑去找李氏宗亲,请来几位叔伯来给娘说情。
李氏族人也隐约听到消息了,正要来打听呢,李君年一请正好所有人一起来了。对着这些亲戚,瑞和也没办法说什么。原身是赘婿,在这些长辈面前本就矮一头,他看着李君年逃避的眼神,心中叹气,李君年为了救母选择逼迫他这个父亲没有错,而他为了给原身要一个公道,也没有错处。
李氏宗亲们说话就比较难听了,话里话外说他忘恩负义。是,李家的确对他有恩,原身也从未生过外心,现在是李元娘要他的命!
“咳咳,想来该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元娘素来贤淑……”
“耀祖啊,三哥对你不薄啊。”
“是非曲直,我相信青天大老爷会给我一个公道的。”瑞和知道他们在意什么,李氏酒楼偌大产业,族中谁不眼红?当年族中是想要过继孩子给李元娘父亲的,是李老爷硬撑着不同意,特地招来赘婿进门。现在他摆出要追究李元娘的姿态,不怪他们怀疑他是想要独吞这份家业。
他看着眼前的长辈们:“我知道自己是入赘来李家的,但我敢发誓,从未曾有过觊觎之心!今天当着各位叔伯的面,我可以给出一个承诺,若是此事是我冤枉了元娘,那我就自请和离,不带走酒楼一分一银,君年仍是李氏子!此承诺还可白纸黑字写清楚,我愿意按手印,各位可有异议?”
李氏宗亲的叔伯你们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这个承诺可行。净身出户,到时候酒楼还是李家的,元娘不会管理,到时候还是得依靠族里的亲戚。
有一人问:“若元娘是真的——”
“老八你胡说什么呢!”
瑞和苦楚苦笑:“若是真的,按照本朝律例,元娘怕是活不下来了。我与她只有君年一个孩子,他要走科举的路子,日后我继续经营着这酒楼供君年读书。我与爹发过誓,君年只会姓李!”
“若是你以后再娶呢?!”族老们步步紧逼。
“我不会再娶,我同样可以写保证书给你们。”
族老让李君年将刚才瑞和说的话写下来,给他签字按手印。
李君年着急了,这、这与来时商量的不一样啊!
“君年啊,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人,你疼你娘没错,可你爹也是你爹啊。”
“是啊,青天大老爷会将事情查清楚的,你就耐心等着吧。”
“快些写吧!这是为你好的事情!你祖父是怎么教你的,你总该记得吧?”
他们走这一趟,担心的是周耀祖要私吞酒楼,可周耀祖如此坦荡,还愿意白纸黑字写下来,可见是真的问心无愧!他们要是再逼迫就显得不明事理了,只盼着元娘是无辜的才好啊!他们再想沾染酒楼的好处,也不想家族出一个谋害夫君的毒妇啊!整个家族的女子名声都要坏了。
这样一来,李君年就完全没了办法,只能被逼无奈写下保证书,眼睁睁看着爹签字按手印,其他族老也跟着按手印,做个见证。明明是自己请来的援军,一眨眼就站到自己对面了,年轻的李君年没有想到的是,他请来的族老的确能制约他爹,可同样也能压制他。
送走族老后,瑞和失望地看了一眼李君年,转头就走,李君年动了动嘴唇,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衙门那边请来有经验的老大夫来验毒,果然从隔夜的面条里验出了与纸包一样的毒物。
“这种毒极为阴毒,用银针是探不出来的,人服下一定剂量后却会很快心衰而亡。”老大夫惊叹,“要不是病患服下剂量少一些没有死成,还有那药粉佐证,老夫也不敢下此定论,等病患一死,怎么看都是突患恶疾而亡。”
县令又去请李元娘去的那几家药堂,让他们来辨认从李家搜出来的药包,对比店铺留下来的存单就能知道缺少的是哪几味药材。老大夫学着去配药,眼睛越来越亮:“原来是这样,升麻能治妇人的经期不调之症,用量不当却也能损害心脏……这当归的效用也是……”
“这药方你莫要传出去,落到外头就是个祸害。”县令叮嘱。
“草民知晓的,大人放心罢!”
证据确凿,县令就再次提审李元娘。
这一回不是那天晚上,大白天的升堂,来旁观的百姓不少。李元娘悲愤欲死,再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她后悔,实在后悔!后悔自己太过轻敌,太过小瞧周耀祖!她不应该留下这么多破绽的,可是她重生而来,自持在京中过了二十年,阅历眼界远不是这个小县城的人能够比的。她被富贵滋养着,哪怕一辈子都无法名正言顺,哪怕后来人老珠黄了袁朗不再宠爱她,可凭着儿子荣华富贵从来不缺。
京城那座大宅院里的日子才是真正的日子,这个普通的小县城算什么呢?这里的人又有什么值得她另眼相看的?重来一次,她还未曾站到高处,却仍用俯视的眼神看着周遭的事物,她谁都瞧不上,李元娘从未想过自己会失败,她太过自信,自信到使计用药时也没有多用心去遮掩。别说药堂那里就有无法磨灭的证据,只说在家中研磨药粉,被她当做猫儿啊狗儿啊的小丫头,也能看出她行为的异常呢!
等小丫头与药堂药童说完证词退下去,县令大人沉声问:“人证物证俱在,李氏,你可认罪?”
李元娘咬着牙:“民妇不认!民妇是冤枉的!”她怎么能认?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外头,她看见了儿子君年焦急担忧地看着她,看见了数不清鄙夷看戏唾弃的视线,这些贱民、贱民!如何敢这么折辱她?她、她以后可是探花郎的亲娘,是尚书府中最得势的侧室,这些贱民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看着李元娘眼底浮现出的愤怒与戾气,瑞和垂下眼眸。
“证据确凿,容不得你抵赖!”县令大人拍惊堂木,“既然你还不肯认罪,那就上刑!”
听说要上刑,李元娘吓得直哆嗦,她的眼睛瞄着旁边那些刑具,单单看那带着锈迹的刑具她就心跳得要逃出嗓子眼!她会死的!受那些刑具她一定会死的!
最后,李元娘还是认罪画押了。
按照本朝律例,李元娘杀夫未遂被判斩首,日期就在十天后。
第761章赘婿
“君年!君年!”
被拖着下去,李元娘喊着儿子,眼中的哀求与期盼是那么厚重,她的眼泪不停滑下,她能依靠的只有这个儿子的。她记得,儿子此时还是天真良善的性格,他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个母亲去死的。
李君年的心都凉了,他听着周围的人的指指点点,脑海中母亲哀伤祈求落泪的模样不停回放,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瑞和谢过县令为他主持公道,转头看见李君年苍白的脸,以及眼中的怨怼。
“君年。”
顷刻间家破人亡,李君年的脸色极为难看。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怨恨爹的,爹也是被、被娘害了,可是爹没死,还一手促成娘的死局……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莫要说李君年对娘亲的感情本就更深一些,李老爷当年教导这个孙子,可是十分“尽心”,只说现在要死的李元娘,人都要死了,再追究错处又能怎么样?李君年很伤心,觉得娘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