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子时他妥协收养袁氏族中的孩子,现在他有儿子了,那么那些所谓精挑细选出来的孩子,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忙碌着,小一个月就过去了,袁朗让妻子收拾行李,准备下个月就返京去。李君年的户籍也迁了出来,袁朗给儿子重新取了个名字,叫做袁继贤,字子安。只剩下李元娘还没个说法,她是个“已死之人”了,肯定得跟着他们一起上京去,新出炉的袁继贤也舍不得离开她。按照袁朗原先的想法以及李元娘的打算,自然是将她当做妾室带回去,袁夫人当然不愿意了。
她想啊,如果不是自己娘家不是小门小户,她的底气够足,就冲着生了夫君独子这份功劳,李氏就该得一个平妻!好在官宦人家讲究规矩,没有平妻这一说,可李氏这身份真的进内宅了,怎么着也是个贵妾。等以后继贤有出息了,看着李氏那手段不俗的模样,她这个正室就得被挤兑得没地儿站了。
好在李氏立身不正,留了老大一个把柄。袁夫人以担忧袁朗仕途以及孩子前程为由,建议要不将李氏说成是继贤的乳母,继贤也是她的亲生子。以前她曾经生下过两个孩儿,一儿一女都没有活过满月,可以将继贤说成是那个男孩儿,当年得高僧批命,说得送到乡野间去养在孩子十五岁之前不得认回来,也不得说出孩子的存在,孩子才能养得活。
之前他们夭折过一个女儿,实在是怕了,为了孩子只能割舍下慈父慈母的眷恋不舍,将孩子偷偷送回老家。正巧李家的孩子养到两岁上夭折了,李氏生产时伤了身体无法再生育,他们便将孩子寄养在李家。
此番他们回老家,就是来接这个孩子的。
“我看得出来,继贤对李氏感情很深,以后回到京城,我也不会拦着继贤照顾李氏。这就需要给李氏一个合适的身份了,说她是继贤的乳母最合适了。以后即便有人翻出李氏曾经毒杀亲夫一事,借此来质疑继贤少时的教养,我们也可以说继贤是由我们派过去的乳母教养长大的。这样安排,继贤小了两岁,这两岁是看不出来的。夫君,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了,若说他是妾生的,这出身上就矮一头,可若说是我生的就不同了,那就是正室嫡出,以后我娘家也会尽全力帮扶他的。且这个说辞能将孩子前头十七年生活在李家的事实找到合适的理由,日后便是有人掀出来,我们也有话可以解释,总归不会让继贤背上奸生子的恶名。李氏死了倒没关系,再多骂名都不痛不痒,夫君你与继贤的名声才是最要紧的。”
这话入了袁朗的心,的确,妻子这个主意是最周全的,将所有情况都考虑到了。
“操作起来也不难,上回周耀祖都签了保密契书了,顶多再拟一份新的让他签,就说继贤是他的养子,日后让他不许再以继贤父亲的身份自居,不可挟恩图报。”袁夫人真是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对袁朗来说,儿子就是他的儿子,这是最重要的。而儿子名义上的母亲是谁,那就没什么要紧的,这时候看的就是利益,李元娘肯定不能做孩子的母亲,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妻子无疑是非常合适的。他袁朗的独子理应得到最好的出身,最好的前程,他知道妻子有私心,但这份私心收益的是他的儿子,那就是善解人意,无私付出。
袁朗感动了,同意了,李元娘却被气死了!
第767章赘婿
不怪李元娘这么愤怒,上辈子袁夫人那番诛心之语似乎还在耳边回响。这辈子儿子竟然直接成了袁夫人的亲生儿子,这是在抢她的儿子啊!
就算袁朗说得再好是为了孩子的前程,她也无法接受。
再有,她怎么就变成孩子乳母了?什么叫做将孩子托付给李家帮忙抚养,周耀祖也成了养父了?这是活生生地将孩子从她身边夺走啊!
“只是一个说法而已,防着以后有人问,只是一个搪塞的借口。我与周耀祖那边也谈好了,他同意配合,契书与封口费他也收下了。元娘,周耀祖也不似你说的那般不近人情,无理取闹,我与他见面两次,他虽有些市侩贪财,但市侩贪财的人有弱点,易于掌控。”
“你都想好了,也安排好了,如今再与我说,我又能说什么呢?”李元娘低头拭泪,“为了继贤,我什么都能接受,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将要怎么安置我?我放心不下继贤,他从未出过远门,我得照顾他。”既然事实无法更改,她就得接受,再找别的出路。
袁侍郎叹气:“你的身份不能暴露,不然我也不好做。我是这样想的,你自然先跟着我们一起去京城,我再给你置一个宅子,说出去就说是感谢你对继贤的照顾,毕竟你是他的乳母嘛,我们答谢你并不为过。以后、以后你要是遇到合适的男子,想要再嫁的话我会给你一份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原先他的确想要将李氏纳入后院,但妻子从未给出这个选项,开口便是让李氏做乳母,理由都很有说服力。李氏如果入后宅做妾,日后继贤该怎么对待她?要是母子之情流露于表被别人看出来,那就是说不清的麻烦。要是将感情藏得深,一个嫡子过分关注父亲后院的一个妾室,那么流言蜚语就更加可怕了。
母子之情,如何隔断?
不如让李氏做乳母,将人安置到外头去,继贤想见李氏了就能去见,对外只说是看乳母,外头的人能多说什么呢?其实,将儿子的乳母接进府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袁夫人也说了,后宅人多嘴杂,到时候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将李氏认出来了,还是放到外头安全些。
其实他看得出来,妻子这样安排有私心。但还是那句话,所谓私心都有理有据,也是为了孩子好,他自然顺水推舟。妻子娘家帮助他良多,他不会在小事上让妻子没面子。当时他起过心思重新纳李氏为妾,可是见过周耀祖后,那份心思就淡了很多。等忙过那一阵子,那份心就彻底没了。妻子一提让,他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他们夫妻俩倒是商量好了,又跟儿子说了一声。袁继贤也没有意见,他无法接受他娘做妾,那太委屈了!他听小厮说了,京城的宅子庭院深深,分前院后院,出入严格,他已经长大,除了跟母亲请安不能轻易上后院。他娘如果在后院,名义上又是父亲的妾,与他这个“嫡子”看起来毫无瓜葛,他去看她也不方便。住在外头挺好的,他能常过去探望,母亲逃脱死刑,是得低调些。
这边新的一家三口都同意了,李元娘得到通知,只能暗自吞下苦果,掐着大腿肉强迫自己做出顺从善解人意的模样。
“都听朗哥你的,你肯定都是为了我与继贤好。”
袁朗叹气:“你知晓我的苦心就好了。”
等袁朗离开,李元娘将手帕狠狠撕碎。
这算什么?这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怎么能过得比上辈子还不如?
可李元娘不敢多说什么,人家都将利害与她说清楚了,她能再坚持入府做妾吗?那样的话不止袁朗会厌烦,连儿子都会看不起她。无奈,她只能劝自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又拿前朝有书生做大官后为自己的乳母请旨的事迹安慰自己,做乳母也好,以后儿子能为他请封诰命,可若是做了庶母,那就跟上辈子一样无法明着沾儿子的光了。
如此几般的自我劝慰,李元娘终于冷静下来,说服自己这条路也不错。
袁家人离开县城时,瑞和也去送了。他许久没有见到袁继贤了,一应手续都是袁家派人来办的,他给李君年收拾了两套新衣服,又往里面放了五百两。原先袁朗是不让儿子见瑞和的,是袁继贤自己说想见。
他愧疚地看着瑞和,瑞和更能确定李元娘没死了。这孩子的心思真的很简单,李元娘没死,他就觉得对不起周耀祖这个养父了。
“此去一别,以后我们可能再也无法见面了。”瑞和将包裹给他,“都是些你在家中的旧物,不值什么钱,你拿去做个纪念吧,若是有空闲就回来给你爷爷磕个头,他要是知道你能有这般好的前程,一定也会高兴的。”
“爹,谢谢你,爹,是娘对不起你。”袁继贤低着头说。
“她也用她的命赎罪了,好在她已经走了,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你父亲说了,酒楼以后都归我,也就不分给你了,我已经答应下来,以后你莫要怨我。”
袁继贤忙摇头:“我不会的,那是您应得的。”
瑞和又勉励几句才离开。
回到马车上,袁继贤打开包裹看到里面的东西,忍不住红了眼眶。娘上次还说养父的坏话,父亲也说爹市侩贪心,可是养父还是对他很好的,就算自己不是亲生儿子。他这些日子一直在重塑认知,想来想去,人人都有错,始乱终弃的生父有错,珠胎暗结却又栽给养父、还下毒害爹的娘有错,他、他攀附权贵抛弃养父也有错,只有养父是没有错的。李家要找赘婿,养父家中贫寒入赘李家,那并没有错,这些年爹兢兢业业经营酒楼供他读书,临到现在还呵护着他。
想着,袁继贤红了眼眶。
袁家人走了,县城的人还津津乐道了小半个月。酒楼这一个多月来营业额剧减,熟客都知道东家家中出事了,这阵子都是徒弟在掌勺,徒弟能力也不错,但熟客还是喜欢东家亲自掌勺,东家不来,他们也就不来了。
等瑞和重新回酒楼时,有原身的朋友就说了:“可惜了,前一阵袁侍郎回乡来,咱们县里有头有脸的酒楼都被请过去做席面了,如果你当时能来,肯定能给你的酒楼涨涨名气,毕竟你的手艺我们都有数,那是真的顶呱呱。”
又有朋友问起李君年:“好些日子没看见了,是不是与你生分了?我劝你一句,君年是个读书种子,以后一定有出息,你得好生将他的心拢回来,日后他才能孝顺你。”
大牛村偏僻,消息不通,瑞和没有去通知,那边等到现在才从一个货郎口中得到消息。原身的大哥三弟听了父母的催促,连夜就从大牛村往县城里赶,赶着驴车行到隔天下午才到县城。
面对原身兄弟们的关心,瑞和一一回答:“回头跟老娘老爹说,我这头没事!让他们甭担心!”
“这怎么能不担心呢?!”别说周老爹周老娘听到消息险些厥过去,几个兄弟也一个个目瞪口呆。老实稳重的周大哥叹着气:“家里秋收呢,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得闲了听说了你的事,娘都病倒了,一个是吓坏了,另一个是听说弟妹没了,惊着了。”
周老三左右看看:“君年呢?没在家啊?”
“君年去外地读书了,我给他新找了一个新书院。”瑞和没有说出真相,不止是因为他答应了袁朗,也是因为李君年是无辜的,虽然之前李君年为了李元娘不停奔波,但他不至于为此而怨恨李君年。做儿子的想救娘,这没有错。
“这就去读书了?君年没有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