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粗枝大叶,什么东西都爱丢,所以养成了一个有了好东西第一时间扔给时瑾保管的习惯。
昏暗的隧道里,一丝亮银色飘过来,时瑾随手一接,隔着一层黑色光离子战衣都能感觉到这东西的凉意,虫子大概拳头大小,椭圆形,背面是光滑的壳,正面是细细的小爪子,捏起来像是个死物,但是根据资料所说,这玩意儿是活的,一只价值千金,需要放到仪器里保存,一旦拿出来、接触到正常的温度就会立刻死掉。
他们一群人凿了半个小时,才搞到这么一只,由此可见,十五只的量并不算少。
时瑾把这东西装好,才刚收好,就听见时天城低低说了一声“戒备”。
有人来了。
时天城是负责随时警戒的人,所以他一开口,其余人都飞快收拾起装备背好,时瑾才刚把背包背在背上,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他的听力远不如单兵,他都听见了,就说明人很近了。
来人数量不少,脚步声在冰洞里逐渐逼近,对面似乎没用任何照明的事物,所以一片昏暗里,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危险似乎也从黑暗里探出了獠牙。
时天城站在最前面,时瑾和赵柯都开始往后退,沈随风封咎陈山开始往前走,唯独一个时跃下意识地跟了沈随风走了一步,又被赵柯拉到了后面。
单兵作战,医疗兵退避,避免误伤。
来人显然是一队遗迹猎人。
遗迹猎人的外貌和他们很不同,遗迹猎人没有上好的电离子战袍,他们只有廉价的作战衣,有的人作战衣不能恒温,还裹上了厚厚的兽皮,行动间很缓慢,手上拿的武器也多种多样。
唯一相同的是,每个人脸上都裹着东西,有的是黑布,有的是围巾,就连眼睛上都带上了光屏眼镜,让人看不出他们的外貌。
一,三,五,一共七个人,和他们人数相等。
时瑾站在最后面,嗅到了来势汹汹的味道。
他没有上前,而是谨慎的又退后了半步,心跳也跟着快了几分。
打从他们下战斗机开始,就一直有很多人在暗处打量他们,敢在这种环境下迎着他们上来的遗迹猎人不会有蠢材,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有强大的自信,而且看他们的神情,几乎都是单兵,没有医疗兵,也就是说,一会儿的局势有可能会是七打四。
他们三个医疗兵需要躲得足够远,在这种狭小的地方,真刀真枪的打起来,一个激光刃扫过胳膊都能切下来一半,这儿又没有医疗舱紧急救援,一切都得小心。
时天城似乎也没有和对面的遗迹猎人交涉的意思,他给单兵打了一个准备作战的手势——这大概就是遗迹猎人之间的生存法则,他们不需要沟通。
在遗迹猎人之间,互相当看不见,就是和平共处。
我不想招惹你,我就绕开走,我既然来了,就代表我要动手。
战争一触即发,比时瑾想的更快,他只感觉到一阵风打到他的头盔上,期间还夹杂着细碎的雪粒,打的他的头盔沙沙作响,与此同时,肢体碰撞和光刃击打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
时天城的精神体是一只孔雀,飞起来时爪牙锋锐,动作快的时瑾根本都看不清,跳起来直咬向对方的喉咙,与此同时,对方的精神体也开始一一迸出来,在昏暗中,暂时还没有人能冲破单兵防线,冲到他们面前来。
时瑾放出了小鹿辅助,赵柯放出了小狗,时跃这时站在最后,犹豫着要不要放出自己的精神体。
他的精神体暂时还没通过测试,但是他自己能够感觉到,他的精神体可以发出两种音波,一种是治愈人的精神力,一种是攻击人的精神力,并不能直接治疗或者攻击人们的身体——如果用牙咬算得上是攻击的话,那音波蝙蝠的攻击力应该有个10吧,1000分满的那种。
如果他您能够精准控制音波蝙蝠攻击目标的话,他此时肯定动手了,但他并不能,他怕像是那次的时二少一样造成误伤。
就在这短短半分钟的功夫里,对面有人受伤,兴许是被打急了,有人脑袋一热就来了个同归于尽的法子,咒骂着扔过来一颗炸D。
不光是他们850小队的人惊讶,就连对面、他们那伙人里自己都有人惊叫着骂了一句什么,时瑾没听清,他的注意力全都在炸D上。
那颗炸D冒着火光,砸在地上时让时瑾汗毛都倒竖起来了,抓了赵柯一把,和时天城同时高喊出了一声“跑”,然后一扭头转身就跑。
在这种地方放一颗炸D,轰炸会引起坍塌,到时候他们谁都别想跑。
四位单兵从他身后风一样追上来,封咎最快,抓住了时瑾的左胳膊,后面是沈随风,抓住了时瑾的右胳膊,两人这样一抬,时瑾的脚都不沾地了,时天城第三,捞起了惊叫的时跃,陈山就抓起了唯一落单的赵柯。
军校和部队里不成文的法则:队伍里的每一名医疗兵都不能被放弃,就算要死,也得是单兵死在他们的前面。
爆炸袭来的时候,时瑾被两个人紧紧地压在了身下,一道巨力从身后冲撞而来,四周都是冰层,时瑾的脑袋重重的撞到了冰面上,头顶上的冰层顶棚轰隆隆的坍塌,就算有盔甲保护,时瑾还是撞的眼前一晕。
——
巨大的轰鸣声在隧道里形成了阵阵回音,荧光棒早都不知道被丢到了那里,头顶有巨型冰块掉下来,转瞬间就将隧道填的严严实实。
黑暗,疼痛,冰冷。
大脑仿佛短暂的断了一根弦,无尽的黑夜压下来,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幻还是现实。
直到某一刻,有人低咳着从碎冰缝隙中撑起来,努力的拿起了一个荧光棒,淡绿色的荧光棒照亮了他破碎的头盔和带血的额头,血液从他的眉心流下来,在他的眉眼处蜿蜒而下,荧光照亮了他悍戾的眉眼,万般寂静之下,他低喘着,伸出手掌去拨弄面前的冰块。
正是封咎。
“咳——”压抑着痛呼的闷哼从身旁传来,沈随风也从冰块下爬了出来,他比封咎还要狼狈些,他的作战服背部都渗出了血迹,作战服是黑色的,血迹渗透出去的时候并不明显,只是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已经在整个隧道弥漫出来了。
但他们俩都顾不上太多,都匆匆的开始搬开冰块,寻找时瑾。
在这样冲击之下,他们两个单兵都如此,时瑾一个医疗兵会不会受到致命创伤?
“大、大哥!”在大概几米远的位置,时跃的哭声瞬间爆发出来,溢满了整个寂静的空间:“大哥,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啊,沈随风,你快来看看我大哥。”
沈随风正好在冰层下抓到时瑾的手臂,他顾不上去管时跃,而是从喉咙溢出来一阵野兽的闷哼声,手臂都绷出青筋,硬生生将时瑾从冰层下翻了出来。
一见到时瑾的脸,封咎的头皮就一阵热热的刺痛,眼前一阵腥红。
时瑾的状态明显不好,他的作战服直接报废了,头盔裂成几块,已经护不住脸了,他脸上被擦破了一块皮,血都没来得及流出来直接就被冻成了血痂,糊在时瑾的脸上,那一抹红衬得时瑾的脸苍白铁青,生死不知。
封咎顿了两秒,突然开始大力翻找自己的背包,战斗衣破损,恒温失效、手臂受伤,手指被冻得僵硬,他连着拉了两下没拉开,第三下时背包硬生生的被他撕开了。
他不说话,只是那粗重的喘息和背包被撕裂的声音在冰洞里回响,让人隐隐心惊。
沈随风被背包的撕裂声惊醒,转头高声喊起了赵柯,但赵柯没有回应。
刚才那一通坍塌,不知道把赵柯和陈山坍到哪里去了。
“随风哥哥,我大哥不动了,我的腿好疼,你快来救我。”时跃还在角落里凄凄惨惨的叫着,终于,沈随风被他叫动了,踉跄着拿着荧光棒冲过来,一把将角落里的时跃薅起来,连拖带拽带到了昏迷的时瑾面前。
“快。”沈随风喘息着,终于对着时跃说了第一句话:“救他。”
时跃从没有像是现在一样嫉恨过。
他的腿好疼,疼的像是要断了一样,可是沈随风却根本没有管他,替他医治的意思,而是让他去给时瑾医治,他的眼里只有时瑾。
事情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明明最开始,所有人都是疼爱他,讨厌时瑾的。
他只是不想要时瑾抢走自己的东西,抢走他的家人而已啊,为什么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呢?
“快点!”急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又在冰洞里盘旋,最后撞进了时跃的耳廓里。
时跃被沈随风抓着,目光被迫落到时瑾的脸上,他听着沈随风那粗重的喘息,感受着沈随风抓着他的发颤的手指,脑袋里突然闪过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如果时瑾就这么死了多好?
再也,再也不会有人和他争抢,随风哥哥就永远是他的了。
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召唤出他的蝙蝠,然后对昏迷的时瑾攻击,反正时瑾也昏迷过去了,他的蝙蝠可以攻击也可以治疗,别人那知道他是在做什么?四周昏暗,他只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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