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和萧昀在城外对峙,在场的也都是死士,完全不用担心暴露。
他在北宁用的是真容,在南鄀因为自小长住在弥罗山庄和毒仙学毒,毒仙仇人众多,怕连累他,又因为他真容过于显眼,且身份特殊,牵连甚广,所以叫他用真容跟他学毒,回南鄀京都当端王时戴人皮面具,将江怀楚和谢才卿完完全全分隔开。
这样出了什么事,也是谢才卿出事,祸及不到江怀楚,更牵连不到南鄀皇室,自己伪装一二,如逢意外,也方便随时脱身。
人皮面具是师父亲手做的,薄如蝉翼,紧贴肌肤,戴着完全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且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害处,即使是怀着孩子,戴着也没任何负面影响。
长廊上的侍女正在窗上贴红色的剪纸,庄上一片喜气洋洋,太妃道:“在这儿同居是挺好的,正好天热了,凉快,燕尔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性子,肯定不会烦到你。”
江怀楚没说话。
太妃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事实上她完全不懂小王爷对婚事的态度。
太妃叹了口气:“你皇兄也是为你好,是强硬了些,但你也别怪他……”
小王爷一到京都,他皇兄就让他二选一,要么把孩子打了,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当他冰清玉洁的端王,要么成婚,给孩子一个名分,也保全了自己的名声。
小王爷不肯打孩子,他皇兄就替他许婚了。
“我知道。”江怀楚说。
太妃低声说:“这也是为它以后着想,你那么喜欢它……”
江怀楚说:“我知道。”
太妃说:“燕尔是个好姑娘。”
江怀楚神色有些倦怠:“我知道。”
太妃低声说:“她心有所属,拖到这岁数了,再不嫁嫁不出去了,你也是迫不得已,所以不要有负担,明面上过得去即可,反正你俩这么多年关系那么好,实在不行当姐弟处……”
“我知道。”
江怀楚声清如泉,语气倒是干脆果决,吐字没有半点粘连,干干净净的。
太妃不是个傻的,“我知道”的意思,和奏折上的“阅”差不多,只是代表这件事我知悉了,没有任何态度,喜怒都没有。
这才是最令人捉摸不透的。
太妃暗叹了口气,从身后缄默的如矢手里接过斗篷,轻搭在江怀楚肩上。
江怀楚将斗篷拢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还好,这样正常走,还看不出什么来。
因为毒医一家,他自己也会医术,算不上精通,但够用了。
好处就是身边不用有医者随时跟着,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麻烦。
他自己就可以随时知悉孩子的状况。
小东西虽然比一般孩子凸一点,但长势挺好的,不算快也不算慢,刚刚好,他吐了那么些天,营养还能跟得上,总算是诸多事中一件最舒心也最重要的事。
也不知道还藏得了多久,到时候他就只能在弥罗后山静养,再不见人了。
也就半个月后的事。
大半年与世隔绝,真漫长。
还不听话。
江怀楚心下嗔怪,嘴角不自觉溢出一丝温柔笑意来。
太阳穴凸凸得疼,他已习惯了,蹙着眉,抬手用手掌轻揉了揉,按压间,眼前忽然有些模糊。
……
另一边,萧昀正拿着那张他之前在寝宫写写画画的宣纸,懒散倚靠着大柱,正思忖那两个用朱笔划起来的红圈,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慌慌张张的人声。
萧昀眉头一皱,从宣纸上抬头:“谢遮,你听见了吗?”
谢遮点头。
那边应当是出了什么事。
萧昀想着自己反正眼下也没事,便往那边去。
没走一小会儿,转角处一个中年美妇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她跑得急,迎面撞上了闻声大步流星前去的萧昀,萧昀一把抓住她胳膊,稳住她:“怎么了?”
头顶的男声低沉慵懒,有点耳熟,太妃却想也没想,急得面色煞白、声音打颤:“我家……”
她一抬头,看清男子的脸,浑身一震,腿就是一软,像是见了鬼。
萧昀心里纳闷,自己长得有那么吓人么?还是太帅了?
他知晓这妇人定有情急之事,也没插科打诨了,沉声问:“怎么了?”
太妃着急说:“我来找老庄主……”
萧昀言简意赅:“他采药去了,还没回来。”
眼前妇人霎时面色如土。
萧昀沉声说:“怎么了?是谁突发疾病?在下略懂医术……”
太妃心头大乱,看着萧昀,踟蹰几秒,咬咬牙,揪住了这根救命稻草:“我……我家……夫人怀着身子,忽然晕倒了,我怕……怕……”
萧昀回身给了谢遮一个眼神,并无一丝不庄之色,显得十分可靠,果断道:“我跟你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