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的时候,娘亲就教他自己吃饭,还不许乳母保母慈母等人喂饭。
朱厚照年纪小,小手抓不稳筷子,到嘴边的小笼包都能咕噜噜滚到餐桌上去,他哭闹了两回,娘亲的态度很坚决:“总得学会自己吃饭的,做什么娇惯他?”
哭,是小孩子天然的手段,见眼泪对于娘亲无效,一副“你嚎仍你嚎,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朱厚照便放弃了哭泣,乖乖地自己用调羹或者筷子吃饭。
用过早膳,朱厚照洗净了手,到爹娘寝宫里去请安。
爹爹早就上朝去了,不在。娘亲瞧着才醒来不久,正在梳头。
“寿儿给娘亲请安。”
张羡龄方才从镜子里就瞧见寿儿了,脸上不自觉地就带了笑。等梅香将一枝白玉牡丹顶簪插戴好,张羡龄便转过身来,抱了抱寿儿。
“用过早膳了不曾?”
“用了。”
她很亲昵地捏一捏寿儿的脸,小孩子的肌肤特别嫩,像抚摸蔷薇花一般。
“今日上学去,你会认识很多新朋友,很好玩的。”
说了两句话,张羡龄牵着朱厚照走出坤宁宫。寿儿第一天上学,她自然得送一送。
不过还没不能直接去文华殿,皇太子第一日上学算是一件大事,得去拜见王太后与周太皇太后。
先到了仁寿宫,王太后和颜悦色的叮嘱了几句,无非是些好好用功之类的话。
到清宁宫时,周太皇太后照例在抄佛经。老人家很疼爱朱厚照这个重孙,特意要他在身旁坐一坐。
周太皇太后指着书案上的佛经给朱厚照瞧,问他认得几个字。
虽然没正式开蒙,但这两年张羡龄与朱祐樘也在闲暇时教朱厚照认字背诗。朱厚照凝神辨认了一会儿,指点着几个字道:“这个是’明’字,这个是’三’字……”
周太皇太后笑道:“很不错。想来一进学,寿哥儿认字会特别快。”
她看向张羡龄:“如今寿哥儿上学辛苦,早上的请安便免了。左右文华殿就在清宁宫前头不远,他下学的时候,顺带来瞧瞧我就好。”
“这样自然好。”张羡龄道,“只是寿哥儿有些顽皮,怕吵到皇祖母。”
“没事,我不会吵的。”朱厚照忙接话道。
他在清宁宫,那简直可以横着走,好吃的好玩的绝对不会少,怎么会不想来?
“我的乖孙自然会好好的。”周太皇太后笑眯眯道。
笑起来的时候,她眼周的皱纹堆在一起,老态越发明显。
张羡龄自然是顺着她的心意,答应了下来。
从清宁宫出来,越过清宁门,便可以瞧见文华殿的绿色琉璃瓦了。
张羡龄牵着朱厚照,叮嘱道:“你去太奶奶宫里陪陪她也好,只是记得日落前回来。”
“知道的。”
论起来,文华殿是外朝的范围,,有不少文臣会在文华殿来来去去。作为皇后,张羡龄不好把寿儿送到里边去,只好送到文华殿后门门外为止。
张羡龄不能去前朝,乳母保母慈母等宫人自然也不能去,所以跟着朱厚照去上学的唯有内侍。
因为寿儿一直是与张羡龄他们同住坤宁宫,身边熟悉的内侍并不很多。这次上学,张羡龄特意挑了文瑞康的徒弟胡辅来做他的大伴。
张羡龄向胡辅道:“你要好生照顾好太子,不能让他被人欺负,也不能让他欺负别人。”
胡辅道:“臣谨记娘娘教诲。”
朱厚照道:“我才不会没事找人麻烦呢,娘放心。”
“娘自然放心。”张羡龄蹲下来,替他理了理衣裳,“好了,去上学吧。”
辞别娘亲后,朱厚照便兴冲冲地进到文华殿里上学。
文华殿很大,有前后两座主殿,东西两座配殿。朱厚照上学的地方是在后殿主敬殿。
若按从前的规矩,皇太子上学一般是皇太子坐在黄帷幕下,身后站了一群内侍,身前则围着数十位侍讲官,由一个讲读官在御前授课。
但因为如今改了规矩,所以教室也随之一变。
前墙后墙上都挂了一面黑板,前黑板下是讲台,后黑板下则摆放了一小排板凳,这是给其余侍讲官旁听的。若授课先生有误,他们可以当即指出。
最令人瞩目的,是一整面玻璃窗,可以瞧见外头开花的桂花树,连许多侍讲官都频频望向那玻璃窗,心里称奇。
堂中摆了成套的课桌椅,一共有九张桌。年纪相仿的小男孩们进了教室,与朱厚照并坐。
朱厚照好奇地打量这些小男孩,他们都端端正正坐着,都穿着月白色道袍,头戴黑色幅巾,眉眼都生得很端正。
他头一回见着这么多同龄人,很高兴,想同他们说说话,可是讲读官已经在讲台上了,只能作罢。
第一堂课照例拜孔子,孔夫子的画像就挂在墙上,下边还有一张供桌,香炉轻轻袅袅散着烟,是沉水香的香气。
讲《论语》,有点无聊,好在只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倒也能捱过去。
估摸着时间,快到结束的时候,朱厚照的眼光就往钟漏那里瞟,只等着下课。
到了时辰,内侍手握银铃铛,叮叮咛咛地晃。
讲读官才离开讲台,朱厚照就站起来走动走动,坐在一张椅子上不让乱动实在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