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之见到脱了眼镜之后的男人,眉毛一挑,觉得有些许眼熟,仔细回想一阵,才记起来这是最近挺红的一个男明星,前阵子演了一部悬疑电影,他家里闺女和老婆都挺迷恋的。
但傅娉婷平时从不追星,她这人在自己不高兴的时候,一向也不爱讲道理,天王老子来了,她都得是人家的爹,所以,脑袋一抬,便格外理直气壮起来,“谁看见是我撞上去的了?你吗?大晚上室内戴一墨镜,你随便找个人来问问,看是你瞎还是我瞎。”
郑泽见傅娉婷摆出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态度,深吸一口气,干脆指着自己的脸,冷笑着问:“我瞎?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傅娉婷目光在他脸上扫荡一圈,皱着眉头,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我哪知道你是谁?我这个年纪,也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郑泽一时差点被气了个仰倒,他从小在军政大院长大,算是土霸王型的人物,因为他老子的军衔,就算那些大人也没谁敢管他;大学毕业不顾家里反对当了演员,凭着一张脸一炮而红,可谓人生赢家的典型,如今被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落了脸,一时面色难看,见傅娉婷扭头要走,连忙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傅娉婷此时急着“救美”,可一点没有跟郑泽继续纠缠的意思,见他从旁边的洗浴中心出来,还长成这一副模样,下意识便以为他是这里的鸭子,“啧”上一声,干脆让林莫之给了他一张名片,十分高傲的留下一句:“行了,要多少钱你跟秘书说,姐有事,不奉陪。”
说完,直接胳膊一甩,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里。
林莫之站在原地,脸上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照着傅娉婷的话把名片放在了郑泽的手里,得到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没法开口解释,只能苦哈哈的笑两声,追着傅娉婷去了。
傅娉婷跟林莫之上了五楼,寻着房牌号码往里走,刚刚转了个弯,便看见女医生从房里走出来,她于是赶紧小跑上前,轻声问到:“你就是林叔喊来的医生?”
女医生是邵家的私人医生,听见傅娉婷的话,点头答“对”。
傅娉婷于是把她拉到走廊边上,勾着脑袋问:“里面怎么样了,年姐姐她被下了什么药?”
女医生清一清嗓子,老实回答:“年小姐中的是美国那边刚出的一种致幻剂,会造成人体心跳过度和血管扩张,同时,也有一些催情作用,国内这边是严令禁止的。”
傅娉婷听见她的回答,手指往里一扣,“这药能解?”
女医生看她一眼,摇了摇头,“应该能解,但其实没有那个必要。年小姐现在体内的酒精含量有些过高,如果在药物半衰期内冒然使用了其他化学药品,有可能会造成一些未知的不良后果。”
傅娉婷于是闭上眼,咬牙切齿道:“那就让她这么难受着?”
女医生抬头一看,脸上露出一些不解的表情,“白先生不是已经在里面了吗?这种事他一个做人男朋友的,还会坐视不管么。”
白宴作为年晓泉的“同居男友”,当然不会对于年晓泉的“病情”坐视不管,但他也的确没想到自己眼中向来乖巧懂事的年晓泉喝醉了酒之后会是这样一副德行。
白宴过去不是没有见过年晓泉醉酒的样子,只是那时的年晓泉听话得很,眼睛水哒哒的,跟一只任人揉搓的兔子似的,不像今天,也不知是不是药物的原因,整个人都闹腾得厉害。
年晓泉此时已经抱着白宴,脑袋埋在他的胸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磨蹭了好一阵。
她被白宴抱在怀里,四肢无法乱动,头晕脑胀,身上便觉有一些难受,脸上粉扑扑的,俏皮可爱,兴许是喜欢极了白宴身上丝丝缕缕柚木香的味道,嘴巴贴着他的衣服,鼻子往上皱起,像只闻着味儿的小奶猫似的,到处使劲嗅了一嗅。
白宴被她的模样逗得一阵暗自发笑,见她歪着脑袋面露疑惑,便又使劲咳嗽着压制了下去。
年晓泉见到他这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心中便觉不悦,一双邪恶的小手晃晃悠悠的,在两人面前挥了一挥,而后醉醺醺地摇头晃脑道:“哼哼,你这个男同志,脸瞧着禁欲,小屁屁却很翘嘛。”
白宴一个平时打架都不会让人挨着自己尊贵后臀的家伙,此时就像是一只被摸了尾巴的老虎似的,身上肌肉猛地一僵,使劲清了清嗓子,一把抓住年晓泉仍在作乱的一双手,低头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年晓泉的鼻尖,深深呼出两口长气,尽力把声音放的平和:“你乖一些,好好躺着,等下起来喝杯水,等药物散了,我们就回家。”
可年晓泉不想回家,她甚至不觉得自己需要喝水。
她看着眼前白宴近在咫尺的脸,仿佛体内有一股渴望亲密的热切无处诉说。两人一个多月没有见,虽然时常通电话,但却到底不像现在这样,能够真真切切地抱在一起,胳膊挨着胳膊,脸贴着脸。
年晓泉于是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突然不高兴起来,她扭动自己的胳膊,把被白宴抓住的右手抽出来,反手抓住,把他大大的手掌缓缓举到自己面前,对着他几根细长的手指,目光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一点一点的泛起了一片薄红,等白宴被她盯得有些受不住,往回收时,她才一声不吭地凑过去,毫无预兆地亲了亲他手指的顶端,听见白宴细微的抽气声,便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露出些许茫然的纯情,而后又继续笑着多亲了几分。
白宴盯着年晓泉此时孩子一般玩闹的脸,他将自己的脑袋微微往上扬起,喉结上下抖动了几下,声音也开始带上了几分沙哑,“别…别闹。”
年晓泉见白宴被自己逗得生气,一时终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同时也像是体会到了他以前逗弄自己时的乐趣。
她于是重新放开白宴的胳膊,举手抓住他有些粗硬的头发,把他扬起来的脑袋往下带了一带,伸出自己的食指,抵在白宴干净的额头上,顺着他高挺的鼻梁线条慢慢往下滑,直到他微微抿住的嘴唇,在那片淡色的微红上点了一点,然后,像是只偷着了鱼干的小猫,放入自己口中,眯着眼睛轻笑起来:“我们刚才在下面看了好多好多男人,唔,他们没有一个有你好看,没有一个比你腿长,也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老是凶巴巴的。”
白宴听见年晓泉的话,目光低垂,他望着眼前年晓泉纯欲懵懂的脸,好似蒙着一层雾,睫毛细细抖动,闭上眼睛,低声说到:“那就不要看他们,我一直在,你只要看着我就好。”
但年晓泉摇了摇脑袋,却表现得并不相信,“你就只是说说而已,你把我当个消遣的小玩意,连睡觉都不愿意跟我睡,还不让我看其他男人。”
她这话说完,白宴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紧,脸上的无奈也越发浓重了许多,他叹着气,将下巴靠在她的脸颊旁,叹息一声:“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不想你以后想起来,认为自己的第一次只源于一场意外。”
可年晓泉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句话感到愉悦,她甚至眉头一皱,开口很是委屈的指责起来,“哼,那你有本事别撩拨我呀,每次洗完澡别在我面前溜达,早上顶着那么一杆枪,还晃来晃去。还有,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之前我坏掉的那件内衣,准备丢掉的那件,就是被你藏起来了。”
白宴听见她的话,原本应该恼羞成怒,可他看着此时怀里年晓泉赌气似的表情,一时间,却像是得到了某种莫名的回应,略微垂下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年晓泉的嘴唇,下意识的从嗓子里喊出了一个“你…”
年晓泉被他看得身体脸上都发起了热,一时口不择言,便佯装生气地喊道:“我什么我,我现在是未来优秀女大学生,能不计前嫌、不畏生死的来和你睡觉,你怎么还敢想着拒绝呢。”
白宴被她脸上的表情逗得抿了抿嘴,听到她说的话,又觉得有些好奇:“不畏生死?”
年晓泉一时鼓起嘴巴,嚣张的气势落下来许多,底下的脚也跟着往里拢了拢,听见白宴的吸气,便小声嘀咕一声:“娉婷以前说,我们尺寸不匹配,做那种事不太合适,不过后来…后来,我在我老家的录像厅里,又偷偷看了一些,其实…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匹配的…”
白宴听见她断断续续的话,脑子一瞬间没有意识过来,等他想明白后,眼神便渐渐开始变得有一些危险,手臂上的青筋一道道鼓起来,心中也蔓延出一丝被人冒犯的冷意。
他不能接受年晓泉,这个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女人,用那双清亮纯净的眼睛去打量其他丑陋粗鄙的男人。
在这一刻,白宴比任何时候都能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他对于年晓泉这个人所存在的占有欲。他的占有,不仅仅是意味着她柔美的嘴唇,她细长的手指,还有她人性阴暗深处,那些最不为人知的私心。
白宴于是重新闭上了眼,将头靠在年晓泉的耳边,手掌收紧握成拳头,低声说话,隐约的躁动里带着些许缠绵:“原来我们幺幺,也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偷偷看那种东西么?”
年晓泉进城之后,没有再被人喊过“幺幺”这个小名,此时白宴用这样低沉暧昧的声音喊出来,她一时僵住,浑身像是泛起了一股触电般的酥麻,抬手推了推白宴的身体,而后抬起头来,冷不丁的,在他嘴唇边上亲了一亲。
白宴一时之间仿佛愣住了,白色衬衣上的褶皱也像是随着动作疏散开来,细微的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他猛地扣住她的后背,不让她逃开,低声告诉她:“幺幺,我给过你机会的。”
但这个机会,酒醉的年晓泉显然并没有抓住。
第二天,她从酒店的大床上醒来,口干舌燥,腰酸背痛,腿兴许是被白宴压得久了,时不时的还在抽着筋。
年晓泉偷偷摸摸下了床,捂着脸蛋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面,唉声叹气一阵,觉得有些委屈。
她眼看自己和白宴,从伟大的债主关系变成互帮互助的伪装女友,再到现在革命友情变质,成为了躺在一张床上的情人,她没法不觉得委屈,可这委屈无人诉说,毕竟昨天的事,归根结底,说起来也只是自己做下的孽,真要怪罪,就只能怪罪这夜色太朦胧,情人太美丽,友谊的小船不但载不了人,月光一出来,还说翻就翻。
浴室的门此时被人打开,年晓泉可怜兮兮地松开脸上的手,刚抬头看了一眼,身体便被人往后一拉,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白宴此时脸色平静,一点看不出之前在床上那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