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调侃说的,但是说到后面,他突然停下来,以一种极为敬佩的语气道:“禹国全国……都在为了今年能渡过干旱努力,这水井,要是能挖出来,便不是救一人性命,而是救了无数人,无数的家。”
他道:“我准备回到晋国之后,也要捐献水井。”
燕商就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虽然不同国,但是因为自小出来做生意,两人倒是比同国的还好一点。
所以晋国被打的七分八裂,今年又是大旱,想来晋国又是一波遭难。
……
“大人,已经够难了,还能难到哪里去呢?”
郑长隆今日出门,经过郊野,见一农人放声大笑,振飞了树上的鸟。他不由得停留,问其缘由,原来是无雨,田中已经干裂,根本种不出粮食。
“那你为何还笑?”
那老农就道:“草民从前年就开始哭,哭的久了,便也哭不出来了,事情已然如此,不如笑一笑。”
郑长隆便忍不住道:“老者莫悲,如今虽然大旱,但是宿州城主自有应对之法,不久就会出来。”
那老农笑着道:“大人不用安慰草民,天要大旱,阎王亲自抓人,草民死了也就死了,一了百了。”
郑长隆皱眉,“老者何必说这种丧气话,你家可还有其他人?”
农人摇头,“有,有一个小儿子。”
“几岁?”
“五岁了。”
郑长隆便劝道:“既然还有儿子,尚且年幼,需要照料,以享天伦之乐。宿城城主爱民如子,必然不会让你们饿死的。”
老者便笑着道:“将军所知不详。老朽一共有三个儿子,第一个儿子,死在了跟齐国的对战中,将军仁义,给了老朽五十两银子。”
“老朽觉得将军好,是爱民如子之人,便将二儿子也送去了城主麾下,最后跟南晋对战的时候,死了。”
这个似曾相识的故事,让郑长隆想起了当时在涂山城的时候,他遇见的一对老夫妇。
他想起夫妇两个空荡荡的宅子,不由得道了一句:“如今你三子……便跟着你种田吧,不要再去打仗了。”
老农便神色怔怔,“将军又不知了,草民的三子尸体正躺在草民的床上。”
郑长隆愣住,“怎么?”
老农:“前日来了山匪,抢了家中余粮不算,还将小儿也杀了。”
郑长隆心中便多了一股闷意。
没错,他此次出城,就是为了剿匪,剿匪一晚上,死伤过百,山匪被杀精光,他整个人意气风华,回程之路兴致冲冲,这才有心情问一农人为何大笑。
良久,他艰难的大笑,“前日就死了,为何还不下葬?”
农人就慢吞吞的道:“大儿和二儿,已然没有尸体,我立的是衣冠冢。可是小儿,按理来说,这么小,不是寿终正寝,便是不能立坟的。”
郑长隆便想起来宿城的一些民间规矩。小儿夭折,得葬去乱葬岗。
农人开始摇摇晃晃的开始回去了,道:“我已经没有了两个儿子的尸体,可不能再找不到小儿的坟,便放在家中吧。”
他开始往回走,便是田也不管了,只一心回去。
郑长隆便觉得,这天灾人祸,将人心都给逼死了。
“不能再打仗了。”他翻身上马,喃喃的道:“不能再打了。”
再打下去,说不得活着的,便是些行尸走肉了。
他骑着马回去,见到自己的外祖父柳成仁,先是将山匪清剿完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便是说农人的事情。
“我涂山城的农人夫妇还算是有点活气,我给玉佩,男人会不好意思,会感激,妇人会难受,会气愤,会接过玉佩,但是外孙知道,今日遇见的农人已经不会接受玉佩了,他的心思了,想来也活不了多久。”
他道了一句,“我本想救他,可我想,他心都死了,救了人又能如何呢?”
郑长隆便道:“外祖父,您说,这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歇啊?”
他的外祖父柳成仁便笑着道:“你有一颗仁心,很好,但是你也要知道,只要这天下有人,便有战争,只要七国还没统一,便不会停下来。禹国的皇太女说过一句话,外祖父觉得特别好,想说与你听。”
“外祖父请说。”
柳成仁:“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又有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他道:“你好好的参透这两句话,便也说不出今日的话了。”
郑长隆点头应下,心一点点沉下去,叹气而归,等回到营帐,问:“怎么样,如今都三月末了,禹国万民大会的结论还没传回来吗?”
郑大树摇摇头,道:“将军,禹国倒是没有传回消息来,倒是有晋商带回来一批传闻中禹兵吃的军粮,小的带人买了下来,您来看看。”
郑长隆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农人了,连忙去看,只见一个箱子上面写着方便面三子,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是包包的压缩面。
“跟禹国兵人吃的不同。”郑长隆打开一包尝了尝,道:“差了点味道。”
他曾经吃过一包禹国兵队的方便面,比这个味道要香一些。
那晋商就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是咱们自己仿造出来的,下了大力气呢。”
他一边说一边道:“这里面的调料包里,还有晒干了的蔬菜,泡了就能吃。只是禹国那边用的调料足一点,咱们这个,就淡了些,您知道,胡椒他贵。”
然后又道:“不过,我们最近还在研究其他的口味,比如说老潭酸菜。”
这话刚说完,就听见一人道:“可是老坛酸菜是禹国出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