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梧桐:“……”
宫梧桐自小被宠着长大,还没被人当面这么骂过,他抬手掐住明修诣的下巴,凶巴巴道:“我要是真的是恶人,早就在路上就不加盐不蘸醋把你生吞活剥了!小小年纪,胆子倒是挺大,你爹都不敢这般同我说话。”
提到那已经魂飞魄散的仙道首尊,方才还凶狠的明修诣眼圈突然一红,那双涣散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似乎要落下泪来。
宫梧桐说完后就后悔了。
明修诣再怎么有天赋,也终究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短短一月至亲陨落,从高高在上的首尊之子沦落成魔族过云江最下等的炉鼎,尊严尽失,换了谁都得崩溃。
而且这个时候宫梧桐才发现,明修诣的眼睛神光涣散,眸瞳都无法聚焦,想来是被魔修给弄瞎了,并非是孤陋寡闻没听过自己的威名。
宫梧桐再次说服自己,小崽子可怜,就再原谅他这一次吧。
宫梧桐骄纵,却从不作恶,他正要开口道出自己的身份,数条藤蔓突然从他身下的床榻暴窜而起,一个眨眼便将宫梧桐的手腕腰身死死绑在了榻上。
明修诣体内的魔息已经被压制,乍一强行催动金丹灵力,不仅挣脱了宫梧桐的操控,还利用木系灵根催动身下的木塌。
枯木逢春,藤蔓从细缝中生长而出,将宫梧桐绑了个结结实实。
宫梧桐:“……”
他听的话本剧情,藤蔓往往都是徒弟长大成人欺师灭祖时才会出现的。
这徒弟……
出息过了头。
宫梧桐啧啧称奇,也不去管那越收越紧的藤蔓,赖叽叽地将没被被绑住的脚翘起来,足尖微微晃着,感慨道:“唉,毛还没长齐呢心思就这般龌龊——还有呢,把我脚也一并绑上啊,还要我教你?你到底会不会折辱人?”
明修诣:“……”
明修诣气得瞳孔微晃:“你……!”
明明是这魅魔将自己买回来玩弄的!还说什么“以身相许”的淫浪之词,还反过来说自己心思龌龊?!
明少尊教养极好,自小到大连句脏话都没说过,气得牙都要咬碎了,“你”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如何骂人。
他沉着脸,摸索着想要再次操控藤蔓,只是他终究被那魔息伤了经脉,藤蔓只是活泛了一会,很快就化为枯枝,轻轻一挣就断开了。
明修诣悚然一惊,立刻抽身后退,想也不想地循着风灌进来的地方踉踉跄跄逃去。
他其实也知道,依这人的修为和脾性,哪怕被藤蔓制住,自己也无法逃走,但他不想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只能拼尽全力博上一把。
“哐”的一声,明修诣肩膀擦着门框直接撞了出去,而后便是凌乱的脚步声。
宫梧桐就看着他跑,随意拂开手腕上的枯藤,抄起小案上的小酒坛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酒。
他足尖晃悠悠的,等着明灯将明修诣给逮回来,认认真真嘲讽他一顿。
只是好一会,明灯没等来,倒是等来一个催魂似的声音。
“大师兄?明修诣为何会在你这里?”
宫梧桐一口酒差点呛在喉咙里,猛地一个激灵坐起来咳了几声,眼圈微红地骂道:“明灯!咳咳……不是让你别放……”
“别放人进来吗”还没说完,一股带着雨落后温湿的气息慢悠悠灌进了内室中,将内室中悬着的墨痕白纱吹拂地层叠飘荡而起。
宫梧桐都没来得及躲,那催魂之人便慢条斯理进了内室。
长长的墨痕白纱悬吊着飘到一旁,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云林境一身云纹白衣,眉目如同水雾氤氲,嗔着笑温和看他:“为何不能放我进来?”
宫梧桐当机立断,捂着胸口以一副进棺材的尊容直挺挺躺在榻上,开始闭眸装死。
宫梧桐的二师弟名唤云林境,是难得的天灵根,年纪轻轻便成为九方宗宗主,执掌门派大小事宜。
云林境以杀入道,那双眸子常年杀意满满,根本遮挡不住那凌厉的杀气,平日里他便总是半眯着眼睛,用羽睫遮挡住眼睛,掩住那一身戾气。
——在旁人看来,只要云林境不睁眼,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和气温雅之人。
云林境视线落在地面一小片破损的桐花,轻柔地说:“师兄又出了九方宗?”
宫梧桐不吭声。
“是了。”云林境也不生气,看了看外面还在摸索着寻找出路的明修诣,笑着道,“我听说明修诣被魔修截走,生死不知,现如今他在这里,师兄定是去了魔族三域。”
宫梧桐“诈尸”,恼怒地一翻身,整个背影都写着“好唠叨啊,快跪安吧”。
“师兄发上的碧玉昙花不见了。”云林境如谪仙似的人,却唠叨个没完,“是遇到了纵嫌明吗?”
宫梧桐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二师弟,求求你饶了师兄吧,你现在怎么比秋却蝉还要唠叨,他是终于舍得把自己那张金刚铁嘴借给你使了吗?借几天啊,该还了吧?”
云林境将宫梧桐乱糟糟的发捋好,对这种话置若罔闻,看了看床榻上的枯藤,又道:“这是明修诣的木灵根留下的枯藤?你又逗人家玩儿了?”
宫梧桐:“……”
宫梧桐忍无可忍地打断他的唠叨:“云林境——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我这还没到犯病的日子就要被你唠叨疯了。”
云林境看了看周遭,发现没什么可唠叨数落的地方了,才开始说正事:“我听却蝉说你想要逢春灵丹。”
宫梧桐毫不客气:“给我,你可以走了。”
云林境伸手往桌上一放,咔哒一声轻响,只看那晶莹剔透的玉瓶就知晓里面的灵丹定非凡品。
宫梧桐拿过来随手丢到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