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尊应该是知晓了您昨日发病的事。”
宫梧桐呆呆的“哦”了一声,整个人好似神游太虚,循着本能将身上一页纸拿起来继续看,却根本看不进去一个字。
明修诣不明所以,蹲下来将地上的纸收起来,整理好正要递给师尊。
宫梧桐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猛地从美人榻上摔下来,愕然道:“什么?!小白花?!”
“……”明修诣将他扶起,奇怪道,“是。”
“啊啊啊!”宫梧桐突然像是被火烧了尾巴似的,将身上那花里胡哨的紫袍脱下来胡乱一扔,噔噔噔往内室跑,边跑嘴里还在焦急道,“他怎么会回来,为什么会回来,回来干嘛啊?!”
只剩下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全是惊愕。
明灯几乎幸灾乐祸地站在一旁看宫梧桐手忙脚乱。
宫梧桐急得团团转,崩溃地在室内喊。
“明灯!我的佛珠呢?!前几日还在的,被我放哪里去了?!”
“给我打开禅室!把香点上!还有佛经,呜……”
“再去叫秋却蝉!让他把玄斋那块石头给我毁了——”
整个红尘苑被宫梧桐自己搅和得鸡飞狗跳。
一炷香后,宫梧桐房间旁一直紧闭的禅室飘来一股檀香,一枝滴着水珠的昙花插在玉瓶中。
宫梧桐那花里胡哨的紫袍不知被收到了哪里,里衣是平日里穿惯了的白色僧袍,换了身袖口只绣一枝梨花的雪白外袍,披散着的长发随着裾摆四散而开。
他端端正正屈膝跪在蒲团上,消瘦的手腕间缠着一串青玉佛珠,被他指腹轻掰一粒,发出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
小圣尊安静参禅跪经,眉目间全是悲天悯人的禅意。
——好似下一瞬就能超度怨灵,得道成佛。
越既望三人早已目瞪口呆。
他们从没见过他家师尊这么正经过,好像那句“圣尊回来了”像是一个妖魔鬼怪,直接夺舍了他们那肆意张狂的师尊。
明灯在一旁差点没忍住笑,瞧见宫梧桐忘记拿掉的孔雀翎耳饰,坏心地没提醒他。
就在这时,山阶上缓缓绽放的雪白小花终于一路开到了红尘苑,停留在宫梧桐所在的禅室门口。
明灯忙将三个呆住的少年给哄回自己房间,大概是怕宫梧桐被圣尊训斥的丢人模样被徒儿看到后师尊颜面不保。
明修诣温顺地往自己房间走,刚走没几步突然察觉到一股冷冽得仿佛雪山飘来的气息彻底笼罩整个红尘苑。
身着白衣的宫确踩着雪白的花跨进红尘苑。
一如当年那撑伞踏雪而来、抬指融化千年雪山的匆匆一瞥。
第24章温柔如水
明灯将院中四散的春意收回掌心,恭敬行礼:“圣尊。”
宫确眉目如画,浑身气势内敛,空寂安宁,好似悲天悯人的神佛。
他微微驻足,视线在虚空一掠而过,从禅室转向方才明修诣离去的方向。
明灯屏住呼吸,暗暗替宫梧桐捏一把汗。
宫确淡淡道:“那人是谁?”
“明首尊之子明修诣。”明灯见他如青玉釉光的眸瞳,犹豫一瞬,试探着道,“圣尊在看他的因果?”
宫确未说话,继续顺着婆罗花铺成的路朝着禅室走去。
他的脚步离开后,地上虚幻的白花缓缓钻入地底,一眨眼便不见了。
禅室中,宫梧桐正在强迫自己静心,手中佛珠被他拨弄得咔咔作响,闭着的羽睫也微微颤动——任谁看都能看出他此时的心慌意乱。
外面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来人似乎踩着三层木阶上了长廊,不紧不慢朝着禅室的方向逼近。
明明外面笼罩的气息让人心神安宁,宫梧桐却恨不得跳窗逃走。
终于,脚步在禅室门口停下,而后便是雕花木门缓缓被拉开的摩擦声。
小案上的檀香突然被灌进来的风吹散,好一会才重新凝成一条细细香雾。
宫梧桐偏头看去。
宫确身形颀长逆光而立,身影斜斜落在禅室上:“梧桐。”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宫梧桐在听到这个温润如玉似的声音时,竟然浑身打了个哆嗦,差点五体投给他爹行个跪拜大礼。
“爹。”
宫梧桐故作镇定行了个礼,乖顺得好像和平日里的不是同一个人,他稍稍酝酿,轻吸一口气打算先发制人,先哭一顿诉诉苦再说。
——这一招对他舅舅很管用,只要说个“我苦”,任何责罚都能免去。
“嗯。”宫确淡淡应了一声,在宫梧桐终于酝酿好眼泪刚要开口时轻声道,“等一等。”
宫梧桐即将出口的哭诉瞬间戛然而止,他噎了一下,做戏的眼泪也下不来了,只能干巴巴地道:“哦、哦,好的。”
宫确将门半开让春风裹着梨花香拂进来,缓缓走到宫梧桐对面的蒲团上盘膝而坐,和宫梧桐有五六分相像的面容古井无波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