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余清窈慌忙睁开双眼,才扭过头,就撞入李策直直看来的目光中,细薄眼皮下的黑眸好似深不可测深渊,有一种要将人吞噬的错觉。

余清窈眼睫颤了颤。

李策又冲她一笑,温柔笑眼化开了眼底的冷寂,他的嗓音温和的就像是烈阳下照暖的流水,轻声问她,“为何?”

余清窈咬住了下唇,仓促地眨了几下眼,心底还是有些发虚。

李策应当是在质疑她为何会对他好。

就像他明明知道她对他并无深情。

恩情二字在他面前,余清窈是绝口不敢提的,这是一个毫无根据的虚假借口。

“殿下是……是臣妾离开阿耶之后,对臣妾最温柔的人。”余清窈两颊微烫,忙不迭错开视线,往下就看见李策两手捧着一只刚刚点燃蜡烛的孔明灯。

轻轻摇曳的火光透出薄萱纸,映出纸面上半干墨迹。

这还是余清窈头一回仔细看李策的字。

虽说字如其人。

可李策的字并不温柔含蓄,反而锋芒毕露。

若说李策平日给人的感觉是温和克制,就像是从薄萱里透出的烛光,能照亮一方却不会给人压力和威胁,可他的字却像是熊熊燃烧的火,肆意张扬,威慑四方。

余清窈怔然看着薄宣上透出的墨字,很难把这字和正捧着它的主人联系到一块去。

“温柔?”李策低笑声又把她唤回了神。

余清窈往上抬起眼,孔明灯在这个时候被李策松开了。

徐徐上升的灯同时照亮两人的眼底。

暖黄的光像一枚星子,摇曳着微光,让眼波都潋滟起来,仿佛是被风吹皱的江水。

“嗯。”余清窈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策沉吟片刻,笑着道:“这还是……比较新颖的说法。”

余清窈奇怪他的反应,因而迟疑道:“殿下确实待我温和迁就,哪里不对了吗?”

只见李策眉峰稍挑,唇边的笑意慢慢扩大。

“似乎是没有什么不对。”他轻轻颔首。

对余清窈他的确温和迁就,这一点倒是没有说错。

余清窈立刻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才惹秦王发笑。

虽然李策笑着时眉眼舒朗,可是她分明还是察觉他的笑容不似寻常,似有深意。

不过余清窈也不想去追究许多。

两人继续把剩余的孔明灯点着,九十九盏孔明灯陆续飞上夜空。

拢着薄云,晦暗不明的夜空被这些灯点亮,孔明灯就犹如星辰逆流,融入银河。

若祈愿能上达天听,世间想必就不会再有烦恼。

可事实上,理智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自我安慰的手段,不过有时候这些安慰的确很有用。

福安与福吉忙着把四周用剩的竹片、藤绳、笔墨收好,余清窈和李策则一人捧着一杯热茶坐在廊下歇息,孙婆子还端来了一碟刚蒸好的海棠花糕,冒着甜腻的香气。

晚上余清窈胃口不佳,吃的少,孙婆子思量做孔明灯也是一件体力活,劳累这么久,她也该饿了,这才巴巴送来。

说起来自从和余清窈一起料理前院的那两块地后,閬园里头除了春桃之外,都对余清窈十分喜爱。

孙婆子和常婆子也是见了秦王对王妃纵容宠惯,就跟着对余清窈也高看了几分,照料起来更加用心了。

余清窈笑吟吟地谢过孙婆子,亲手接过海棠花糕。

閬园里物资不丰,孙婆子和常婆子也从余清窈种地之中学会了就地取材,开始薅院子里的花草,边薅边扼腕叹息没有趁七公主来之前再晒上一些山茶花,好在剩下的两棵海棠花树长势惊人,花云压冠,倒是有种取之不尽的感觉,叫人宽慰。

花糕是用海棠花加上捣磨的米粉,团成扁圆形,蒸熟即可,并不复杂,也算不上精致,但是好在应着时节,也算雅致。

余清窈不好当着李策面吃独食,就把碟子先往李策身侧推了推,殷切地问道:“殿下可要吃一些?”

刚刚被她夸赞过温和迁就的李策这一次没有拒绝,就在上面捡起一块。

余清窈眉眼带笑,仿佛李策肯赏脸就是她莫大的欢喜。

“以前阿耶不忙的时候,每顿饭都会赶回来陪臣妾一起用,阿耶常说一家人总是要一块吃饭的。”

李策刚咬了一口海棠花糕,闻言就将脸转了过来,“是这样的吗?”

余清窈还在回忆记忆里阿耶的模样,被李策突如其来的问话问住了,”什么?“

“寻常人家都是一家人一起吃饭?”李策认真看着她发问,玉白的脸上没有显露分毫,只是这个问题多少透露出一种在探求一些自己认知之外的事的感觉。

余清窈自幼就没了生母,但也见过邻居一家子过节的场面,父母兄弟姐妹俱在,一家人热热闹闹,她也向往那样的日子,只可惜明威将军能分给她的时间也并不多,一年到头少得可怜。

但她还是点点头,肯定道:“是要的。”

李策听完她的话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就眼睫下覆,咬了一口的海棠花糕只捏在两指头之间,再没动过。

余清窈想起李睿曾经说过一些李策的事,因为襁褓起被册立为皇太子,李策从小都有专人教养,等十岁过后就迁至东宫,从此拥有自己的宫殿与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