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缇背过身去,像是没听见。
言昳故作吃惊,捂住嘴,嘟囔:“怎么听见了呀!”
她背着手,犹豫了片刻又黏上增德的膝头,道:“……我屋里的轻竹跟我说,她阿妈念佛又抄经,就能在梦里见到家里老人了,而且还提醒她阿妈小心火烛,过没几日,就夜里烛台翻倒,差点出事……她就说为了进府之后也能梦见她阿爸,所以也念佛呢。”
白旭宪眼神柔和下来:“你若有这份心就够了,不过相比念佛抄经,还是多读读书吧。至于梦见阿娘,阿娘去的是咱们去不了的极乐之地,总念想着她,她若知道了,也没法放宽心在那边过她的日子。”
言昳心里一顿:他不是最笃信这些,为什么不让她信佛抄经?甚至这些关于阿娘的说辞,也像是想要她忘了生母……
难道是希望她亲近李月缇,不要再提生母的事儿。
白旭宪又道:“大师,孩子有这份心也是好事,不若大师为她看一看,也算是一段佛缘。”
言昳双手合十,一副祈求的样子看着增德高僧:“我知道我以前不乖,总是不听爹爹的话,可要是……可要是大师愿意指点我,我都可以改的!真的,我以后一定连芹菜都好好吃!”
白旭宪笑了起来。端坐着的增德大师,却汗如雨下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准备半天的那段“灾星”“不安分”“恶魂缠身”之类的话,无论如何也难以说出口了啊!
甚至他都觉得,一旦自己真的背词儿说出这种话,眼前女孩必然会大哭,然后抱着他的腿边擦眼泪边撒娇,说愿意跟他去庙里青灯为伴当姑子。
到时候,白老爷说不定因为这丫头有佛心,更加疼爱,怎么都不会厌弃她了啊。
而且,他如果执意说此女是灾星,会不会白老爷宠溺嫡女,反将他逐出府去?
言昳此刻仰头看着增德大师。
其实在上一世,她二十多岁的时候没忘记找找这位增德大师复仇。她查到了他的真名,更得知所谓的大师,以前不过是变戏法班子里的班主,因胆大本事多,后来开始演过道长,装过黑白无常,四处撞骗,一路升级成了“高僧”。
此人好色贪金,但警惕性高,每次再各个府邸敛财淫祸之后,好像有一点风头不妙就会迅速谎称云游,逃窜离开。
而在言昳二十多岁查到他这些事的时候,这位增德大师已经惨死了。听说是跟搭戏行骗的帮手分赃不均,在做法的时候,被帮手推进了做法用的火缸里。
活活烧死了。
言昳非常不爽。她可不是那种会抚着胸口说“恶人自有天收”的人。没有亲自血刃,就等于没复仇,等于自己白受了委屈。
如果谁对她作恶,那她就必须做那个要他命的“天”。
增德大师低头看那白家二小姐,忽然汗毛直立,脊背蚁爬——她抱着他膝盖歪着头,目光含笑,却溢满恶意与杀意。
一晃眼,二小姐眨了眨眼睛,笑容里只剩下纯真期盼。
作者有话要说:增德:白老爷,我靠——我靠靠你行吗?
白旭宪:男同竟在……?
明天继续。
第3章运势
正这时,身后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瑶瑶给阿爹请安。也请大奶奶安。”
白旭宪声音带笑,但并不算太亲近,道:“瑶瑶快过来坐。”
李月缇把茶盏放在白旭宪手边,冷不丁的说了第一句话:“到我这儿就是大奶奶了。”
白瑶瑶呆愣着没反应过来,白旭宪笑:“也好歹在西院住了一阵子了,怎么不叫阿娘。”
白瑶瑶忙道:“……给阿娘请安。”
她从生母陶氏身边离开,送到李月缇膝下养了几个月,到现在也没习惯管李月缇叫娘。
言昳倒是微微一愣。李月缇这不只是看不惯言昳,也看不惯白瑶瑶啊?
她就这样带针带刺儿的性格?
这样的性子,却能一直站在这儿给白旭宪伺候茶水?
李月缇将两盏带甜枣的八宝茶放在了白瑶瑶和言昳旁边的小榻上,言昳知道自己不好再对着增德撒娇,便爬上小榻去,小口小口的喝茶。
白旭宪转头对增德道:“这是另一女儿,名瑶瑶。之前总说这孩子生的是福相,我还都当时说着玩的,大师既然在,便替这孩子瞧瞧。做父母的不求太多,只愿她有嫁好人家的福便是。”
增德暗松一口气,看向慢慢走过来捏着袖子的白瑶瑶。
然后拿着白瑶瑶摊开的一双小手,开始了凝视、怀疑、震惊、敬畏、五体投地这一系列台词不多,层次丰富,关系递进,沉浸感强的表演流程。
言昳坐在那儿,连眼都没抬,低头饮茶。她小小年纪,杯盏碟,天地人全稳稳端在手里,只拿杯盖边缘压着杯中甜枣,在茶汤中起起伏伏。
那边增德高僧已经开始背诗了:“瑶池仙子下凡间,灵力天成凡心恋。婚姻前程天注定,龙凤翔舞木石缘。”
……太土了。喊麦的词儿都比这个押韵。
言昳嫌弃的轻轻咋舌,引来李月缇微微转头的注视。
龙凤?!白旭宪以为听错了,又忙问一遍。
增德大师笃定的说:“家中令嫒,确有凤象!”
白瑶瑶名中瑶字,当指美玉,便对应了木石缘中的石字。那木字指的是谁?!
大惊且狂喜的白旭宪几乎要压不住脸上的神情,只满脑子盘算着,当今王公子弟,有谁名字与木字相关。
他激动的在屋中走动,嘴边不自主的漏出喃喃,忍不住看向榻边的言昳:若白瑶瑶都有凤象,那白昳呢?她虽顽劣但聪明胆大,容姿明艳,岂不是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