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抬头?瞧,只听着?那?步子绵绵,轻软的像是听不见,荡也似的穿进堂中。
公主?的步子停在那?棕榈树下,她似乎仰头?驻足瞧了瞧。
周边宾客能从影子瞧见她纤细玲珑的脖颈,熹庆公主?对着?景观缓步绕了几?圈,呵声轻笑,一时间仿佛都觉得天井下氤氲出兰草与海棠的花香。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跪的如此情?愿,或被她纤倩的身影给征服,有?些个?看不惯女人的,看不惯梁姓的,也在帷帐的遮蔽下,彼此交换着?不屑的目光。
公主?终于走到?了正堂去,落座在那?给她备下的唯一主?座上。
帷帐绕起,众侍女肩挑帷帐,将公主?围在其中,直到?里头?的人替她整好衣摆,将几?面屏风围住主?座,红木嵌彩贝山水图的屏风彻底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侍女才鱼贯退开。
垂帘听政也不过这样的排场。
里头?终于传来了她的声音:“今儿到?的算是齐的吧。”
她声音很轻,像是薄如蝉翼的瓷瓶,被人用指甲尖轻轻一敲般,拖长的尾音里有?矜贵闲慢的共鸣。
下头?宾客中为?首的董事躬身报道:“各大股东多半都亲自来了。”
熹庆公主?笑:“大半。对,我是忘了,其中某位是不可?能出席的。”
三年前,她听梁栩说过,环渤船舶的股票被人玩了。玩家最少赚了两百多万两白银。
两百万两对她时候的损失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趁着?她被软禁在宫中时落井下石的人太多了。
但梁栩对她的底细也知道的不清楚,也可?能是他年岁太小,觉得两百多万两是不少了,他只紧张的说,在环渤船舶的股票大跌时,有?名为?“不知山云”的公司,趁机兜底,大量购入,不止吸走散户手中的股票,还从各大券商、投资商中购入。他生?性多疑便让人去查了查,结果发现不知山云公司,好似在创立时,合伙人之一用过韶骅的印章。
也就是说,韶骅以?公司为?掩盖,想要成为?她的股东?
这点,熹庆公主?终于有?点兴趣了。
熹庆公主?只让人稍稍压制,让韶骅购入的股份不过保持在不到?一成五左右的位置浮动,现在他算是环渤船舶制造公司的第?四?大股东。
最大股东,当然还是身为?创始人的熹庆公主?。
她也并不打算对韶骅出手。
说白了,京师里没有?伙伴也没有?死敌,韶骅如愿扶了太子,却灭不了她,总要想办法跟她共存下去,她便装作不知,观望着?不知山云公司及其注册的子公司,正在一点点购入着?股份。
比如这次,熹庆公主?前来,便是要宣布两件大事。
帷帐中传来轻笑:“诸位也知,这三年多来,环渤船舶既经历重创,也浴火重生?,如今在南北数个?府县,都有?我们?的船厂。在此基础上,本宫在当下并购多家船厂,收购最少四?到?五条产线。”
下头?面面相觑。
如今四?大水师都更换炮台船只没多久,除非朝廷拨款要扩充军备,否则哪儿需要这四?五条产线?
他们?是生?产战船、舰炮,又不是做衣裳炒茶叶,一条产线,占地上百亩亩,投入人力、交通更是难以?计算,突然要收购四?到?五条产线,是为?了给什么生?产船只?
但却有?人很快明白过来:熹庆公主?得到?消息,肯定比他们?要早很多。唯有?的解释就是大明很快就会?需要战船了——
因为?战争可?能要来了。
当年宣陇皇帝驾崩后,大家都以?为?会?出现的逼宫大乱并没有?出现,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睿文皇帝登基,熹庆公主?在众臣前朝他行三跪大礼,以?示忠心。如今睿文皇帝有?二十六岁,比熹庆公主?要小四?岁,虽唇红齿白、窄肩细身,却很有?想要搞轰轰烈烈大事的意愿。
而韶骅这个?阁老位置,做的却很不像样。他算得上相当年轻的阁老,所有?人都觉得他要大展宏图,搞起改革,但在睿文皇帝登基后,他做事却很喜欢和稀泥,讲道理经义,甚至还告病过好一阵子。
就是混吃等死的感觉。他才四?十七岁,不会?以?为?自己能熬到?告老还乡了吧。
睿文皇帝不能在韶阁老的帮助下,实现丰功伟绩,或许就会?想出别的法子——说不定会?挑起一场战争,来证明自己的努力。
熹庆公主?如果不是嗅到?战争的味道,怎么会?南下?还真以?为?她回金陵的公主?府养颜排毒来了?
下头?,熹庆公主?便宣布了另一件大事“她要进行配股和非公开发行”。
简单来说就是增发股票。
如果谁明白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就抓紧机会?用钱为?她投票吧!
不知山云投资公司的掮客,当然也在场上。
他知道该通知自己的东家,是否要扩大股份,趁此机会?一跃成为?环渤船舶的第?三大股东。
山光远此刻手中的信封,便是不知山云的掮客代理人,带来的信件。言昳扫完信纸,没什么反应,把信纸扔给山光远:“你看看。”
山光远刚接过信纸,她便脱了小鞋,穿着?罗袜的脚往床上一盘,把瓜子往怀里一抱,仰头?靠在榻边小枕上。
山光远:“……”
说实在的,他发现言昳这几?年,在他面前真是放的开啊。
山光远上辈子好歹认识她几?十年,回回见她,那?都是精致到?头?发丝,哪怕闲在家中,她也有?各类睡裙与发型,连慵懒都是精巧营造出的慵懒感。
他知道她好面子,喜欢自己无懈可?击的样子——但他不知道,她只在外人面前这样。
而上辈子山光远当然算是外人。比关外还外呢。
当下,她在轻竹面前、李月缇面前,就不那?么端着?。
现在在山光远面前,也不怎么装模作样了。该踢鞋踢鞋,该摊着?摊着?,把她那?平日里引以?为?傲的纤细脖子,窝的跟个?地鼠似的,嗑着?瓜子懒声懒气的与他说话。
如果不是这辈子,装了三年少年郎,做了许久男助理,他或许永远都见不到?她这副模样。
山光远叹口气,走过去,将她踢到?暖炉旁的一只绣鞋拎回来,一对儿摆齐放在脚踏上,这才抖了抖信要往下读。
言昳伸手拽了拽他衣摆,指了指对面的小凳:“你坐下看啊,别站在我旁边,我觉得压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