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孔夫人目光粘在言昳脸上,半晌顿顿道:“若说眉眼,二小姐是比大奶奶更?俊俏,但能瞧得出来,身上的活气是一样?的。”
言昳跟赵卉儿,其实总有一种远隔的感?觉,她?记不得赵卉儿的长相或声音,只有玫瑰花香膏的气味,书信上的笔迹,牵连着这对母子。
像两座遥远山顶上的人,远远一根袅袅的丝线相连。
看不见彼此,听不见呼声,丝线偶尔牵动心思,也无法确认是风还是对方。
但通过孔夫人的目光,她?仿佛又觉得自?己和赵卉儿还紧紧绑在一起,甚至像是没离开过。
看得出来,孔夫人也有胆怯与踯躅,但她?还是推开门,笑?道:“二小姐进屋来,我今儿下厨坐了一桌子菜,不给他们?爷们?儿吃,??请二小姐也来品品我的手艺。”
言昳与她?一同进门去,孔夫人转身把门合上。
山光远本来习惯性的跟着言昳往里走,却被孔夫人突然?合起的门差点撞到鼻子,他摸了一下鼻子,后退两步,悻悻的看向孔管事。
孔管事扼腕叹息:“你怎么??不能有点——”
出息啊!
山家虽然?倒了,但也家大业大的!你不要把自?己真当护院了啊!
孔管事当然?也不敢说他,只招手道:“小爷,来吧,咱们?也不跟她?们?凑热闹,要不要来我这边瞧瞧,我收藏了好些海图、地图和航线图,都是稀奇玩意。”
山光远跟孔管事那?边聊去了。说是聊,也??他一言不发的看着孔管事在自?己巴掌大点的小破屋里,拾掇着那?些收的破烂地图,给山光远看。
山光远上辈子见过很多海图,这些东西倒是对他不新奇,看着孔管事这样?激动,??也时不时搭几句。
山光远在孔管事屋里坐了大半个下午,茶喝了两壶,茴香豆吃了两碟,心不上不下的浮到了天色暗下去。
老孔也说的嘴皮子都干,坐在自?己桌边,叹气道:“小爷下一步怎么打算的,等言将军那?头扫平了倭地,是不是??离平反也不远了?”
山光远没说话,手转着杯子。
他其实??是想找回一些前世?错过的东西,找寻真相,至于平反不平反——前世?不也平反了,但偌大的山府??他一个人,最?后还不都等着他名声尽毁,人人踩一脚,扒出他幼年的故事,说什么山家孤子,??是个“疯子”。
山光远很佛,也很执着。他见过太多恨不恨、死不死的,也知?道自?己重活一世?,最?重要的??是珍惜最?不可失去的事务。
但在老孔眼里,??觉得,山小爷这怕是栽在温柔乡里,虽然?有家中仇恨在,但怎么看都隐隐有种“我不想努力了”似的感?觉。
正聊着,外头大院堂里,传来言昳的声音。
“阿远!”
山光远放下茶杯,应了一声,出门去。
言昳已经背着身往外走了,孔夫人没有出来相送,山光远只好连忙对孔管事一作?揖做道别。
孔管事有些担心自?己妻子,小跑几步往回去看,??瞧见孔夫人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他也顾不上送二小姐,小跑进屋里,慌张的抚她?肩膀:“怎么回事儿?你、你别哭啊!”
孔夫人扑进了孔管事的怀中,十年来最?爆发的一次嚎啕。
言昳登车的时候,扶了一下山光远的手臂。他心里暗惊打量她?的脸色,言昳没什么表情,只是垂着眼睛似乎在思忖某些事。
她?没有带别的奴仆,山光远坐在车夫的位置,抓着缰绳,一路驾车回白府,却竖起耳朵,关注着车内的声音。
却只听到了车辕压过积雪的声音。
路边都是积雪,自?从大年三十??开始下雪,金陵城又来了一波雪灾,金陵城中都有不少穷苦百姓都听说有冻死的,也不知?道江南外的一些穷县又是什么光景。
他在想,如果?一会?儿车里传来哭泣声,他一定别停车,别回头,别问她?,??当什么事儿都不知?道。
但没有。
车而里静悄悄的,路行了大半,大年初三的傍晚,街上也没多少行人,车里忽然?传来言昳乱拍乱爬似的往车门出来的声音,她?声音哽塞,一把拉开车门,抓住山光远的衣袖:“停车——”
他吓了一跳,连忙扯住连缰,言昳几乎是跳下车,在路边弯腰,吐了出来。
她?锤着胸口,似乎反胃到了极点,扶着墙,呕了半天。
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挪开几步,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顺着路边的雪缓缓往前走,并不回车上。
山光远连忙架着马车慢行,跟上她?:“怎么了?是车太颠了吗?”
言昳偏过头去,摆了摆手,不说话,只发了狠似的在雪里走。
路边积雪有些厚了,她?刚刚坐车里摘了围脖,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穿的又是薄面绣花鞋,不一会?儿鞋面裙边全湿透了。山光远停下车摘下马灯,也顾不上马匹骚动,跳下车跟上言昳。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言昳整个人都在微微的哆嗦,必然?是那?真相是她?无法接受的,山光远不想问她?详情,不想装作?能理解她?的去安慰她?,他也不想阻止她?这样?发泄情绪。
他只能也踩在她?娇小的脚印中,跟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陪着她?走。
嘎吱嘎吱,踩雪声如刀割绸缎,她?脚印一深一浅,裙边蹭上一圈雪沫,时不时随她?微微摇曳的步子,簌簌落下。山光远抬着马灯,灯光虚影的边沿时刻笼罩着她?的脚步。
又是雪夜陪她?,却没有之前那?样?轻松快乐的氛围了。他们?重生之后,都在寻找错过的真相,错过的人与事,但却不是所有的答案都是让人欢欣的。
言昳走了一段,到一截半坡上,山光远以为她?走累了,却看着言昳抬起头,望向远处。
在这道半坡上,恰好能看到白府中几座楼台的尖顶。
那?是白家祖上曾经阔过的痕迹。
她?只直愣愣的看,山光远摘下自?己身上的披袄,小心翼翼的搭在她?肩上,道:“夜里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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