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大多都?有言昳姥姥或母亲的年纪,只有一个?是刚接任的年轻女子。那年轻女子二十多岁,姓秦,估计也是女户出身,接任自己母亲或者姥姥的生意?,坐到了这个?位置。
秦老?板模样寡淡,身材削瘦,人如纸一般轻轻坐在凳子前半截上,只在给言昳递上厚彩宣的名札时,才从指尖与名札上有一点?梅花的香气。
这帮人是大明纺织业的魂,是出口?制造业的中流砥柱,而且她们发家比男子难上百倍。上林书院当年也有她们的捐赠,才开始招收女生徒,言昳自然敬重她们。
苏女银行的这几位老?板,以让言昳低价认购百分之?八股份的条件,希望言昳出马帮她们摆平股市危机,击垮晋商银行。
言昳想来?想去,摇头拒绝了:“我短期没有办法。我能?帮苏女银行的股价稳定到四或者五两这个?间隔内,也能?现在以高价认购你们的股权。但现在你们斗不过晋商银行的。”
另外几个?年长些的奶奶们,都?是实业家出身,皱眉只觉得言昳不够懂行,不够有本事。只有那个?秦老?板轻声问道:“现在,那什么时候能?斗过呢?”
言昳看着她笑起来?:“五年吧。有时候神仙并不是做大事的人,而是关键节点?不犯错的人。现在晋商银行算是犯了点?错误,但我们需要让这错误酝酿到能?把他们炸死的地步,少说需要五年。”
秦老?板看模样寡淡单纯,但或许是其中众多大股东中,最有胆色的。她淡淡点?头:“苏女银行近百年了。五年不算长。若是五年后,您有本事办这件事吗?”
言昳想了想:“或许。但我要先看苏女银行的账,我要确认你们是没犯错的人。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我做不成你们现在要我做的事,但是以九两的高价认购百分之?八股份,你们愿不愿意??”
秦老?板有些吃惊,以当下股价的三倍。她亏了不是一星半点?啊。
苏女银行刚刚上市遭遇寒霜,言昳以高价购股,确实是能?够解决他们的燃眉之?急。苏女银行想来?想去,哪怕不想五年之?后,现在有言昳的雄厚资金入股,也不是坏事。
她们同意?了。
从那之?后,言昳包括通过交易所加持,对苏女银行持股迅速增长到百分之?十三出头。不知?山云对苏女银行的收购,似乎悄悄走漏了声响,让很多信奉不知?山云的投资公司或个?人,也纷纷买入了苏女银行。
她对苏女银行的长期持有,虽然没有让苏女银行大涨一波,但很快也达到了她预计的四两多每股。
另一边,随着持股的增加,言昳在苏女银行也越来?越有话语权。
前几年睿文皇帝向各大银行借款,言昳使出浑身解数游说包括秦老?板在内的各大股东,说服他们做出借款给朝廷这个?赔本买卖。
所以现在来?说,皇帝欠苏女银行钱,也就?是欠言昳钱。她是大明的大债主之?一绝不为过。
言昳如今实业以[东岸实业]这个?集团为核心,其下收拢了报业、茶业、采矿采煤、冶金制造、造船军工等多个?主产业,但如果算上子公司,那从铁路、盐业、垦业到水泥、毛纺、造纸、卷烟,几乎无不涵盖。
东岸实业旗下各个?产业,在所在领域都?很有名气,但东岸实业本身却是透明隐形的操线人。绝大多数的行内人士都?不知?道,重竹茶业和?九州煤矿是同在东岸实业旗下的。
这些各行各业的公司产业,有大半都?不是言昳自己经营干起来?的,而是买出来?的。她就?是喜欢大浪淘沙捡烟头,动荡时代中满地捡的公司里,哪怕能?救活一半,对她来?说都?是赚的。
而且这个?复杂的实业集团下乱七八糟的各种公司会替她进行一些买进卖出,她通过子公司进行控股,也能?掩盖她在金融上的动作。
而[不知?山云]扩充为了纯粹的资产托管与金融操作为主的公司。言昳在这边走的就?是胡乱吹逼路线,有一点?成果,就?利用报业疯狂吹嘘不知?山云为股神公司、业内顶尖等等。
利用不知?山云越发嘹亮的名号,她割韭菜割的让人不知?道她在第?几层。在境内闹出名堂后,她现在主营去割欧洲煤铁的期货韭菜,这些细说起来?就?复杂了。
现在的言昳到底渗透的有多深,连轻竹其实都?很难完全判断。轻竹也只能?用想着“不过五年,言老?板不至于太夸张”来?安慰自己。
大明真正的新资本言老?板,听着轻竹给她低声汇报起复杂产业中的大事小事,一边心算一边对着小镜梳发抿鬓。
李月缇在一旁听着,总有一种她是个?日理万机的皇帝的感觉。
但现在这个?皇帝抿完头发后,正在把鞋蹬了,抱腿蜷在椅子上,以不怎么优雅但她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翻着最新的股价表:“晋商银行涨成这样了啊?还?偏偏赶上了打?仗的时候。”
轻竹有些激动地靠近,抓着袖上镶边,眨巴着眼睛望着她:“这是不是到了您说的五年要弄垮晋商银行的时候了?”
言昳看她兴奋的样子笑起来?。
轻竹以为是“天凉王破”吗?以为言昳只要挥挥手就?能?让大明最大的晋商银行完蛋吗?她还?是没能?意?识到,晋商银行要倒台破产,结果会是什么啊。
言昳把线装本的股价表往桌上一扔:“也不至于。”她顺嘴想岔开话题:“我听说苏女银行开了京师周边几大分行之?后,秦老?板亲自下场管经营,来?了京师?”
轻竹趴在桌边,有种要看人表演在棋盘上大杀特杀的兴奋感:“是是是!秦老?板也在,咱们要下手了吗?”
言昳不回答她,笑道:“回头帮我约秦老?板吧,刚刚还?说我搅浑水,现在又恨不得我搅出龙吸水来?。”
轻竹叹气:“说是这几年您做的大了,可真算不上惊心动魄,反而有点?稳扎稳打?的意?思——除了九州矿业和?九州船厂的事。总感觉我现在就?是事务繁多,每天掐细的大内总管,没有大波大浪了。”
言昳斜看了她一眼:“真不是自家买卖啊,就?光想看热闹,不想看报表。让你分红控股你不乐意?,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她起身来?:“都?这个?点?儿了,宫里也差不多了,我去换身衣裳,回言家蹭饭去了。大奶奶怎么办?”
李月缇托腮道:“看看书呗,或许明儿早上,我去观凭财报的分社去一趟,也去京师逛逛玩玩。”
言昳:“可别出去吃,这儿真没哪家店有好吃的东西,我请了好些杭帮、宁波厨子,在家里点?菜就?好——”她一边说着,李月缇送她出门,倒也不是客气,更与身份无关,只是李月缇总感觉还?跟她有没说完的话,直到下人开门时,言昳瞧见?外头正想要叩门呈拜帖的男子,微微一愣。
李月缇有些吃惊:“李忻?”
言昳蹙眉笑道:“大奶奶才刚到,你就?找来?了,看来?是宫中下朝了啊。”
李忻一身暗红色官服,宽翼黑纱官帽,过肩蟒袍的镶金圆领里是扣着脖颈的交领高衣。他脸上略一泛红,点?头朝言昳和?李月缇深深作揖:“见?过姐姐,见?过……言老?板。”
李月缇转头看言昳,促狭笑道:“之?前不止是因为青州办矿的事,介绍你们见?过一面吗?怎么感觉还?挺熟的。”
言昳也一懵。
她是万没想到,李忻对李月缇这个?姐姐的感情?,那明显到地上爬过的蚂蚁都?抱着胳膊啧啧。
然后李月缇竟然还?一副给小辈牵红线的样子,觉得言昳跟李忻会有点?可能?性。
言昳是跟李忻很熟。
李月缇不知?道的是,李忻这样想要脱离李家又无背景的名仕才子,没有言昳这样的靠山,做梦也别想五年内入阁。
言昳当时选了很多在朝野中或迷茫或沉浮的官员,来?织造她在朝野中的脉络。选李忻,就?是因为看出他好强投机又聪颖,但乱世之?中他急于跟李家割裂,哪怕官位做的再高,也没有跟言昳抗衡的能?力。
准确来?说,言昳就?是他的老?板。
李月缇却以为他俩是男未婚女未嫁、可以过家家牵牵手的年轻小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