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连忙从侧院中跑出来,就?瞧见言昳头上扎着两支紫粉色绒花,穿着春意盎然的薄裙裳,手上拎着几个饭盒走过来。
言夫人当然知道,梁姓覆灭、宫城炸毁,跟她有多大的关系,可眼前双十年华的人儿,还挂着甜笑,言夫人脑子里半点也不想去联想那些事,只?赶紧将言昳拽进来:“哎呦,你要是?明儿来就?好了,我们刚回来,天呐灶台上那么厚一?层灰,收拾好几天也没收拾出样子来。”
言昳笑:“我这不是?带了些饭吗?有粥、有小菜,再切点之前做的腊肠,就?够了!其他人呢?”
言夫人跟她往里走,拔高?嗓子喊道:“元武!涿华!”
元武正跟一?个女人挽着胳膊走出来,言昳连忙作揖道:“是?嫂子吗?”
元武扶着眼镜笑起来:“可以叫嫂子了,之前在南边的时候,我们小办了酒席,算是?过了门。回头再补个大席。”
大嫂是?个有点雀斑,略显羞涩与古板的女人,说?话有点南方口音,年纪可能比元武还大个两三岁,屋内也有个小女孩跑出来,抱住了她的腿,喊道:“娘!谁来了?”
大嫂连忙笑道:“快叫小姑姑。”
言昳有些惊讶。
言夫人笑起来:“你嫂嫂姓简。最近也调任来京师,说?要进大理院的。之前不是?说?过元武有个笔友吗,便是?她。”
元武初婚找了个带孩子的女子,言夫人倒也心态平和,元武对?她倒也尊重又亲昵的样子。
言夫人独自引着言昳去后院找雁菱和涿华的时候,才垂眼笑道:“是?,我一?开始知道她是?个寡妇,也是?不同?意的。但你知道的,之前我们在兖州的时候,说?是?什?么被当地兵阀困住了……”
言昳当然知道,那是?他们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言家作为最重要的一?支军队,装作陷入泥潭,和兖州、徐州等地的兵阀打的不可开交。但实?际这两地兵阀都是?山以将军当年的生徒,对?言实?也很尊敬,知道山光远与言实?想要平定兵阀之乱,都愿意配合计划,扮作两方交恶。
所以元武当时说?是?犯事杀了人,被兖州州府抓紧大牢,也都是?演戏中的一?环。
可这位当时还不是?大嫂的简家女并不知道。那时她刚刚考取功名成为女官,按流程被下方到滕县做官,她之前机缘巧合和言实?做了笔友,对?言实?有好感更有仰慕之心,但自觉是?带着孩子的寡妇,不敢表露也不希望好感破坏了他们的友谊。
但简家女在滕州听说?言实?下了牢狱,当然觉得是?当地纷争中,把元武当了牺牲品,要诬陷他给他治罪。而简家女的第一?任丈夫就?是?多年前被诬陷至死,她为了给丈夫正名,才走上了做讼师、做官员的道路。
她打听到各种案情之后,更确认元武是?被冤屈的,对?方知府判案也证据不足。为了救他,她一?个女人竟然从滕县连夜驾车,带着女儿与满车的卷宗、旧案、各地律例法档,去往关押元武的兖州,要去以官身插手打一?场官司。
白天在寒雪与泥泞中赶路,夜里一?边提防流匪一?边提灯看?卷宗,这位简家女到达兖州,直接先搬出早写好的红纸、满城招贴,宣扬兖州知府诬陷,而后又去敲击堂前鼓,质问兖州知府。
引来百姓围观后,她以大明律、山东法,处处辩驳知府做法流程之不合规,证据链之不足。
知府本来就?是?配合两边兵阀演戏而已,元武虽然说?是?“关入大牢”,但其实?就?是?在府宅中被软禁起来而已,虽然不见人,但好吃好喝伺候着呢。
哪能想到这女人直接简短又有力?的质问,句句皇天、招招王法,她太专业,太懂法,快把知府怼的要摘官帽了。
言夫人听说?此事,连忙去知府衙门去找她,将她先领回去了。
简家女到官堂之下,只?是?个有点呆有点胆小的瘦弱女人,言夫人不知道她深浅,不敢透露实?情,只?说?言元武还好。
简家女却捂脸啜泣了出来,她说?元武是?这世道中为数不多的清流名将,至今奋战,为国为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名。她学法、她当官,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发生,如今活生生发生在她眼前,她拼尽一?切能力?也要救人。
言夫人安慰她,想要安顿她,才发现她满车里没有几件衣物,没有多少枕被,全是?同?类旧案的卷宗,全是?她准备的文?书。而简家女似乎生活很清贫,身边的小女儿新衣新鞋,自己却穿着底都磨薄了的旧鞋……
只?有她手边的小包里,放着几封皱巴巴的信纸,是?元武给她写过的信。
俩人信中也没有多少你侬我侬,是?元武鼓励她考官读书,她憧憬元武的得胜归来。
言夫人这才知道,她就?是?元武时不时提起来的那个倾慕已久的笔友,是?元武口中那个光芒万丈的女人。
瞧简家女的模样,实?在算不上体面或者美丽,可言夫人有点理解自己多年未婚的长子说?的“光芒万丈”。
言夫人考量之下,将简家女引去见了元武,后头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言夫人看?到一?向装狐狸的元武冲过去抱住简家女,心里就?知道,她哪怕是?母亲,也不可能阻挡这样一?对?。
在京师定局已成,言家不必再伪装的时候,言夫人就?建议他们先办个酒席吧。
如今简家女,已经成了家里的一?份子。
言昳听来,不可能不感动,她忽然想起什?么,道:“嫂嫂她是?去年年末的时候考的女官吗?”
言夫人点头。
言昳恍惚:“那我好像知道她是?谁了……”
当时李月缇考律科的时候,她提及自己后桌就?是?有个女子,因为丈夫冤死走上了讼师与为官之路,一?边拉扯着女儿一?边想要努力?改变大明的律政。那女人有口音也局促的很,专业极其优异却毫无背景,竟一?路能闯到京师来。
李月缇当时大受冲击,选择弃考,并且把自己打通的关系,让给这个女人。
却没想到,当时在考场上和李月缇聊过几句的女人,会成为言家的媳妇……
言夫人听说?这事,也抚着胸口,感慨道:“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啊,若不是?月缇当时弃考,或许你这嫂嫂也没法去滕州为官。哎,不过月缇现在应该也很有作为了吧。”
言昳说?起李月缇,是?隐隐有几分骄傲的:“她如今是?观凭财报的主?编了,也会给诸多报社供稿。当然也不仅是?这样——”
言夫人问:“是?她要再去当女官吗?”
言昳无奈笑起来:“不是?。前些日子,青州几家分矿因为贸然使?用旧式蒸汽机轨,造成了内燃事故。她去做了调查,从原因到应该负责的人物,从受害的人家到得到的不平衡的赔偿款,她都去一?一?走访。在京师风起云涌的时候,她却把目光看?向那些受矿难的村人工人。”
言夫人吃惊:“那些矿场算不算在你的某个公?司下头,她这不算是?跟你对?着干吗?”
言昳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没人想看?到这样的惨案发生,这是?该警醒敢处理的。但她可能也觉得是?跟我对?着干,直到已经开始刊印的时候,才告诉了我这件事。我只?是?觉得……她转眼去看?普通人悲剧,在这上头落笔,有时候比她写了多少煽动政治变局的文?章,更有力?。”
言昳当时觉得最受冲击的就?是?,李月缇也是?这样的人,她经历了高?门大户内死读书的少女时期,经历了不幸的婚姻过程,又努力?爬到能考取女官的位置却又放弃,但最后她在另一?方面,证明她还是?“女官”。
多年来,李月缇没改变自己柔软善良的一?面,她和言昳性格、观念很多时候都不一?样,却没有因为言昳而改变和同?化啊。
言昳有些感慨,有些庆幸。
言夫人也感慨:“弯却不折,蒲苇自有韧度。唉,但就?是?雁菱有这种韧度就?好了,这丫头就?跟个铁棒似的。说?来,现在越想越后悔让她去军校,元武一?直是?精明多思型的,涿华在京师做几年官也被磋磨的谨慎,只?有她是?个小疯子!”
俩人进雁菱的院子的时候,言涿华正气得在院子里骂,雁菱关着门好像在屋里呜呜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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