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四听她问出这话,似乎警觉了起来,干笑道:“小的只是一个酒楼伙计,和这些富户老爷们全无交集,哪里知道他们之间的门门道道?这个却说不上来。”
虞可娉见他神色惊慌,也不愿为难于他,将银子在他眼前一晃,道:“那也不算什么,小牛哥,我还有最后一问,柴保正在镇上产业无数,你可知道几家?”
牛四道:“这个小的却再清楚不过,待我给小姐一一数来。”虞可娉怕记不真切,向他讨来了纸笔,他说一个便记一个,里面既有茶肆,也有当铺,足足有一十七家之多,等到全部写完,虞可娉道:“甚好,我却都问完了,宋仵作,你可有什么要问?”
宋巩摇头道:“小姐高看了,小人不过是个仵作,哪里懂得察审断案?”
虞可娉知他谦虚,将银两给了小伙计和牛四,那两人欢天喜地的去了。众人吃罢了饭,才正到午时,鹅仙楼里的食客逐渐多了起来,虞可娉提议去镇上那一十七家铺子走走,宋巩道:“虞小姐、娄英雄、马老爷,晌午已过,尸首和凶器只怕已送到了义庄,小人得先回县里,待忙活完了,再来镇上找寻诸位。”
众人点头应允,等来到街上,宋巩才走出两步,猛然回头道:“虞小姐,小人有一事不明,足想了一个时辰,到如今仍未想通。敢问小姐当时如何能一眼看出,那雁翅刀便是凶器?”
虞可娉笑道:“此事说破毫不稀奇,不过只在本地才灵,到了北方,我也未必能够想到。”
宋巩闻听一头雾水,虞可娉又道:“当此入冬季节,北方早已天寒地冻,蚊蝇虫蚁不得入目,但在南方,却仍温暖如春。当时我见数只飞蝇绕着宝刀打转,便猜上头必然沾有血迹,后来一加验证,果然如是。”
宋巩拜服道:“小姐果真观察入微,可见断案不仅要心思缜密,还得见微知著,当真是学无止境。”边叹边去了。
娄之英道:“此人才智似乎不亚于娉妹,只可惜年岁大了,若是年轻二十岁,将来必是栋梁之才!”三人随意谈着,依据牛四的指引,去了和柴通相关的那十来家商铺,既有镇上最大的茶庄、瓷器店,也有不起眼的绸坊、酒行,里头的掌柜、伙计听说三人为探店东的虚实而来,有的侃侃而谈,家长里短地说个不停,有的三缄其口,生怕言多必失惹祸上身,也有的随口敷衍,说些无边无际的胡话,三人直访到了傍晚,已走过了一十六家,说起柴通的为人,多数都没什么好话。待剩到一家时,宋巩已从县里放衙,正好寻了过来,虞可娉道:“宋仵作,你下午重验尸身,可有什么发现。”
宋巩道:“我查验柴保正尸身,除了顶门的致命伤,只左臂上有一处烫疤,瞧来当有月余了,料想和本案也无甚关联。我再细细对比刀柄及伤口,此物确是杀死柴保正的凶器无疑,不过此乃意料之中,也没什么稀奇,但有一事颇为古怪,我看尸首口角、腋窝、腹沟等处,很是干燥粗糙,且有不少丘疹、疱疹、脓包,有些地方还有蜕皮和角化之状,若我所料没错,此人当长期服用白矾一类的毒物,莫不是有什么亲近之人,时常给柴保正下毒?”
娄之英闻听身躯一震,虞可娉见他神色不善,道:“大哥,你知是什么缘故?”
娄之英定了定神,正色道:“这是服食五石散的症状!”
虞可娉也跟着脸色一变,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般的念头,宋巩道:“五石散是朝廷禁药啊,柴保正却从哪里搞来?我在本地做了十来年仵作,从未见到有人服过,原来吃了五石散,便是这般症状。”
娄之英幽幽地道:“看来岭南本是一片净土,如今也被这邪魔外道糟蹋了。”
虞可娉道:“此事和凶杀案有多少关联,暂且先搁一旁,还剩一家茶肆,似乎是柴保正家最小的产业,咱们先访过了再说。”
四人信步走到镇子东北角,那里正有一间小小的茶坊,原来此处已是永湖镇镇口,平常有不少往来行人出入,正好顺道来买一碗水喝。四人走近观瞧,见这铺子门面极小,里头大大小小也不过四张茶桌,此时天色渐黑,并无一名客人在内,只有二男一女三名店家在铺里闲坐,看到有茶客进来,慌忙过来招呼。
虞可娉细细打量,见其中一位老者约莫五十多岁,另有一名年轻后生和妙龄女子,都做茶博士打扮,知道前者当是这里的掌柜,只是心中十分纳闷,暗道如此小巧的一家茶肆,缘何要雇佣这许多人手?那老者见马于仁衣着华丽,娄虞等也都气度不凡,不敢有丝毫怠慢,亲自过来迎待,虞可娉道:“掌柜辛苦,敢问怎生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