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拿着茶碗盖子拨了拨,忽然仿佛很随意的开口道:“你觉得贤妃和老五知不知道奉恩公府的事?”
周贵山慎之又慎的答道:“滋州距京城遥远,娘娘和荆王爷,想必是不知道的。”
谢韫冷笑,“滋州路途遥远他们或许不清楚,那行刺唐相的事呢?关乎奉恩公府生死存亡的把柄,落到了唐相的手里,他们能不向贤妃和老五求助?”
周贵山不敢答。
他也知道陛下心里都有数,并不是真的想听他的答案。
谢韫冷哼,“若没有老五从中调度,奉恩公府的刺客,又岂能轻易进入猎场!”
周贵山猛地眼皮子一阵抽搐,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刺客之所以能顺利进入猎场,是不是唐相故意为之?
目的是荆王爷……
陛下这不是便疑心上了荆王爷了吗!
奉恩公府这回是翻不了身了,贤妃娘娘和公主也就这样了,唯剩下荆王爷怕也落不着好。
哎哟作死哦!惹上唐相,真是作死哦!
谢韫垂眸看着茶碗中,浮浮沉沉的茶叶,不知想到了什么,“湘华在她寿辰之日所做的事情,她必然是知道的,几度差点要了她孙女们的性命,她怎么会不知道。”
周贵山心里顿时一咯噔,好好的又提起这个作甚!
“看看朕宠爱多年的女人和女儿,都是何等的恶毒心肠,她现在心里指不定如何嘲笑朕!”谢韫脸上除了恼怒,还凭添了几分窘迫。
周贵山很无语。
陛下您实在是想得太多了,人家这会儿子孙满堂,日子过得且舒坦着呢,几十年前的那点旧事,只怕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
回到宁国侯府暂居之处时,天色黑透了,院子里亮起了一盏盏灯烛。
唐玉疏这才知道,原来小闺女自他离开之后,就一直等在这里。
于是脚步便急切了起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把脏污的外袍脱下,随手丢在地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的小闺女猫儿似的蜷缩在软榻上,身上搭着他平时午休用的一条薄毯,睡得很沉很香甜。
怕身上沾染的血腥气熏着了他的宝贝闺女,唐玉疏就站在门口远远看着没有走进去,那样小小的一团惹得他的心都要化开似的。
难怪最近两年间母亲多次去信清溪催促,岳父岳母都迟迟舍不得让小闺女们回京,这样惹人怜爱的宝贝换成谁都舍不得啊。
自从十五年前失去兰茜之后,心房中便缺失了好大一块,常常漏进风来让他浑身冰凉。
可是这一刻,唐玉疏却感觉那一处地方,正在被填满。
一股温热柔软的奇异感受,让他觉得今生已别无所求。
定定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等到唐玉疏醒过神来时,发觉不知何时竟已泪湿眼眶。
曲海蹑手蹑脚进来,或是察觉到二老爷身上的异样情绪,不自觉放低了声音,“热水备好了。”
唐玉疏转身出去,身姿笔直,芝兰玉树,朝着浴房方向走。
不经意抬头看向遥远的夜空,正好瞧见在漆黑的天幕上,有一颗星星格外耀人眼目。
唐玉疏心中有所感似的,随意的看了一眼之后,又再抬头认真看一眼,仿佛能够透过那颗星,看到了某个他思念的人。
曲海跟着停下脚步,顺着唐玉疏的视线,也抬起头望向天空。
今晚的夜色委实也谈不上有多漂亮啊。
月色一般般,星光也疏淡。
可二老爷的眼睛里泛起的光芒,为何那样温柔……
还有深情。
曲海忽然觉得心里酸楚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