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小分队在胡秀杰的押送下挪到了红旗台底下。
小木桌是两人尺寸,有点矮,三个大小伙子一围就显得挤了。
谢澜在于扉和窦晟中间勉强划块地盘,提了一口气,决定努力接受这让他无所适从的中国式高中生活。
他掏出纸和笔,一抬眼,窦晟和于扉俩人眼巴巴地盯着他。
谢澜一顿,“怎么了?”
于扉烦闷道:“书包不在这,没有纸和笔。”
窦晟很淡然地跟着点头,“书包就在这,也没纸和笔。”
“……”
窦晟拿到分来的纸笔,往谢澜边上挨了挨,低声说,“我教你吧。”
“不用。”谢澜把纸往自己这边抬起,“我要自己写。”
窦晟一惊,“自己写?”
“嗯。”
刚才胡秀杰说要用检查书交换手机时,谢澜突然想到个主意。
只要班级里有一个没被窦晟收买的人,他就有希望问出点什么。
就是不要脸了点。
窦晟在旁边瞅着他,犹豫半天后嘶了声,“别逞能啊。胡秀杰跟别的老师不一样,万一她觉得你态度不端正——”
“我会很端正。”谢澜拔开笔帽,又从书包里翻出两本参考书放在了桌上。
一本英汉词典,一本成语词典。加起来四十公分厚,重达七八斤。
窦晟:“……”
于扉是检讨书老鸟了,下笔如有神,边写边低声道:“他们仨这会估计也在写检讨。”
“肯定的。”窦晟撕开那包曲奇放在桌子中间,“情报不准啊,说好的胡秀杰请假呢。”
于扉呵了一声,很丧,“百分之百是她自己传播的,钓鱼执法!”
谢澜不懂什么是钓鱼执法,但结合上下文也差不多能明白。
他突然想起个成语,“在胡老师老奸巨猾的钓鱼执法下,我们终于觉得自己错了。这么写ok吗?”
啪嗒一声,窦晟吓得饼干掉了。
“不ok!”他一脸震撼,“求你,让我指导你,我手机还在她手里呢。”
“不ok就不ok呗,急什么,我再查查。”谢澜心烦地甩甩手,“我要自己完成,你别凑过来。”
窦晟:“……”
检讨书写得很卡,尽管谢澜已经很努力用大白话注水了,但还是得时不时停下来翻翻字典。
写到一半还赶上第一节课间休息,不过还好晚自习课间基本没人来前操场。
终于写到最后一段,谢澜敲了敲有些发麻的腰,一扭头,却见胡秀杰还站在校门口。
“她不会要一直盯着我们吧。”谢澜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窦晟,“这也是规定吗?”
窦晟飞快扭头看了眼,“不是,可能还在蹲人。”
先他们一步写完的于扉嚼着饼干闷闷道:“蹲到这么晚,肯定有目标,不知是何方英雄能让胡秀杰在校门口伫立一个半小时。”
话音刚落,英雄的身影就出现了。
很高,很瘦,短发像是沙子地里打过滚似地乱,校服敞开,露出满是黑灰和脚印的白卫衣。
谢澜对着那个身影愣了一会才意识到是谁。
才几天,陈舸就好像比告别那晚又瘦了三五斤,一米八几的小伙好像就剩一把骨头架子,颓废灰败地杵成人型。
陈舸被胡秀杰抓了个正着。他比胡秀杰高一个头,但挨训时,还是把校服拉链拉好,垂下脑袋,熟练地让人心疼。
“瘦成这副鬼样子。”原本困得直打晃的于扉站直了,“豆子,他不会是——”
“不会。”窦晟冷淡地转回头,“应该只是没钱吃饭。那种事,他比我们都有数。”
胡秀杰没审陈舸太久,也没让他写检讨,直接让他回去了。
距离放学还有半小时,谢澜终于落下最后一个标点,长吁一口气。
窦晟瞟他一眼,也慢吞吞地给检讨书写了个名,“给我我去交?”
“不用。”谢澜说,“我去办公室把你手机换回来。”
“一起呗?”
“我自己。”谢澜说,“你别跟来。”
他理了一下手上的纸,他的字号比别人大了一倍,八百字愣是写了四页,“我把你们的也捎过去。”
跟着胡秀杰上楼时,谢澜趁机瞅了瞅于扉和窦晟的检讨。
于扉的很套路,全都是些哪都能搬的语句,有点像谢澜背过的作文模板。
窦晟就很扯淡了,八百字里有六百字是记叙文,把这两天抓小猫、一举割掉八颗蛋的事全都倒了一遍,最后才敷衍地写几句我大错特错、希望老师高抬贵手,放过谢澜把谢澜的手机还给他云云。
不知道的还以为窦晟和他感情多好。
谢澜无动于衷地把窦晟那份检讨压在底下,一起递给了胡秀杰。
胡秀杰回位子上先喝了口热水,然后才把检讨接过来。
“这两天降温。”她扫了眼谢澜的裤管,“你穿秋裤了没?”
秋裤……
谢澜机械道:“穿了。”
“真得穿,不然半夜腿疼。”胡秀杰起身给他接了杯热水,“知道错了没?”
谢澜低头嗯了声。
站在这,他才终于明白窦晟在胡秀杰面前装乖是多么英明的策略。
凶狠冷酷如胡秀杰,面对他垂头认错时,神色也柔和了几分。
gu903();“谢澜,你是个老实而且聪明的孩子,老师能看出来。现在你被语文拖后腿,但认真学考个重本不成问题,千万别走歪了,也别只顾着跟窦晟瞎玩。”胡秀杰苦口婆心道:“回国后,教育环境有变化,社交环境也有变化,要把好自己的舵,扬帆起航,明确目标,勿与理想失之交臂,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