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别过刘裕,竹竿刘毅绕道去了城南酒馆。天冷的紧,他打了两角酒,提了半斤熟羊肉,顶寒风来到城中驿旅。
已然深夜,推门进去,驿卒披衣相迎。
“这几天,驿马勤喂着点儿。京城的戌卫一整个正月都在警戒,连日发往各州郡的军书不断。照看好驿马,但凡冻死饿死一匹,我拿你们填命!”刘毅沉声说道。
“是,是。大人明鉴,小人们不敢懈怠。”驿卒慌忙回应。
“王大人在哪间旅舍下榻?”
“二楼第五间便是,刚刚伺候了王大人盥洗,灯还亮着,大人似在看书。”
“大家辛苦。”刘毅道,“酒肉是郡守大人恩赐,我一人吃不尽,又没有家小。弟兄们去打个牙祭吧。”
二楼旅舍,刘毅下拜门前:
“故晋左光禄大夫、边将刘镇之子,丹徒太守营中马曹,小吏刘毅,表字盘龙,请见大人!”
“本官一向不识什么‘光禄大父’之子,更未曾跟什么小小马曹打过交道。”房中传来王谧的慵懒声音。
“大人在上,晚间官衙里唱曲、刁府中倒酒看茶的,就是小人。”
房门慢开。
“好小子,好大胆,敢来搅本官的清梦。”
“大人明烛耿耿,书声琅琅,小人听大人读的书,都是屠龙术派,听的真切,听的欢喜。”
“府衙中,你所唱歌词倒是不俗。”王谧脸色舒缓。
“大人过奖。这歌词是当年北府兵里,戎幕军佐的拙作,小人恰记下了。小人家中世代从军,当年淝水一战,家父领兵南阳。大战之初,边军一箭不发,拱手而弃长江天险一十四城;我父率部死战不退,马革裹尸。我蹉跎边地,后来流落行伍,一把琵琶供人狎亵,至今也有十年。”
动情处,刘毅目中含泪:
“王大人,你也是将军的儿子。长江边上,东西淮泗,无名之冢二十万座,埋没多少忠臣良将?小人怀里的五弦琵琶,是我父亲当年传弹军令、鼓激士气的,如今竟成了贪官小人打发时间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