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中,西军武库里缩着条青面大汉。
檀道济细细听着军营刁柝,梆子每敲一声,营中各个岗哨便要换一次班。
按农历,这夜正是十五。初一的月相,称为朔月;十五的月相,称为望月。檀道济团着身子,隔着武库的窗棂,一双火眼,死死盯着库外旗杆底下的月影。
梆子已经敲了四下,十五的月亮挂在天心的正南方,月光泼在旗杆,一条长长的杆影躺在地面,影子往正北偏东的方向缓缓倒伏。
约摸约摸,大概是丑时了。
凌晨一点两点,是人精气神最为疲弱之时。卫兵执长戟,背负小弩,沉默换岗。
也是前生有缘,这换岗的卫兵,正是檀道济日间营门所见之人。
江陵天上,起一阵大风。
夜风寒冷,吹得执戟郎抱臂夹戟,抖似筛糠。楚天云彩尽散,满月的月光更加明亮。
檀道济等着那刚从被窝里爬出来换班的卫兵适应寒冷,等着他的瞌睡劲儿。汉子竖起耳朵,自己也紧闭了双眼,蓄势养神。
一柱香的功夫,睁开眼,月色入户。再看门外卫兵,抖是不抖了,只是睡意涌上来,摇摇晃晃,险些站着打起呼噜。
漆黑武库里,檀道济火眼明亮。
蹑步在那西军武库中,兜转一番。
寻常兵器堆放如山,琳琅满目,不必多言。
单单是武库的北墙前面,围挡一道蜀锦织就的屏风,檀道济借着月色细看屏风刺绣,俨然版图雄壮,千里江山。
屏风后面,摆放着两列兰锜,楠木架子,排列十六般神兵利刃;中间却是块盾牌。
檀道济心里纳闷。
这天下的兵刃,皆是从十八样兵器里脱胎,形状再怪,总是万变不离其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