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郡外,亢龙寺。
寺庙有三个后门,分别挂了三个匾额。左为“解脱门”,右为“精进门”;中间却稀奇,门楣上面是个招牌,招牌上写着“典当行”。
大晋花和尚,兼营放贷、典当,说来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郡城外边,有落魄旅人,鳞伤遍体,孤身行路。
经过这亢龙宝刹的后门,旅人扒上典当柜台,把一长一短的双刀拍在柜台上。
和尚笑,施主,我们是和气生财的佛院,要你家伙做甚。掂量掂量双刀,刀锋血气森森,显是上次没有擦拭干净残血,刃头一片斑斓锈蚀。
正要合上刀,忽发现鞘里内胆是金银打造;和尚仅仅收下刀鞘,把不值钱的双刀退回了旅人。
得钱二两六。旅人面目惨然,失魂落魄一般,也不争竞。那人问和尚道:
“哪儿能吃饭?”
“城墙旮旯里蹲着去!”
江夏墙角,三五成群,围了七八十个打短工的麦客。这些人不治产业,没房子没地;天为被,土为床,年年以佣耕为业。
郡里近来出了两桩大事。
一桩是有那不知死活的江夏贱民,上西军首府里杀人放火,烧了荆州囤积可用五年的粮草,惹恼了桓家将军。羊毛出在羊身上,羊有脾气?好的,不给羊群面子了,这次西军要往秃了薅光荆州百姓的羊毛,索性把征粮数额翻了两番。
方圆百里,百姓已无半粒米粮。有地的尚且要饿死,这些躲在城墙角落等人雇佣的泥腿子,此时只有西北风喝;说是麦客,不如说是要饭的乞儿。
第二桩,是郡里的法场上,闯进来一伙子强人。
这些暴匪们,当街呼啸杀人,持刀挥斧,一发劫了法场,救下一条刽子手下待砍的死囚人命。
目击的百姓说,他们有的是会稽口音,有的则来自淮南;抢了那青脸的人犯,一哄而逃,纷纷窜入城外五十里的白雉山,就近落草。
江夏城中,不少没有活路的破落户,索性也一头扎进了白雉山。听人们讲,白雉山上,欢迎的水果很甜,大碗的烧酒很烈,粮米堆积如山;上了山,便会不挨欺负,从此可以抬着脑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