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城是江夏郡的重镇,城东四十里,北府一支杂军扎下了营盘。
这营垒,北依洪山,南傍洪湖。军行两日到了此处,粮已尽了;刘裕却仍不急用兵,今夜先令将士们在此稍息。
营盘右翼有高地依托,免去被敌军偷袭之险;向南面向洪湖,居高临下,占尽形胜。
广陵学艺时,老谢曾言:“兵法右倍山陵、前坐水泽。”刘寄奴今日领兵两千,夏口城里,却是敌将郭铨亲自坐镇,守军一万五。敌我悬殊,北府军空有地利。
“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檀道济身着青龙软甲,背倚大旗,在条石上轻轻磨砂着宝斧斧锷:
“说起来,郭铨也算是桓家名将。上策,若在洪山设伏,把我军辎重断了,咱这千把来人,必是不战自溃。中策,清干净城外百姓,坚壁不战,我军没有给养,强攻不了两天,终得率众班师。如今他仗着八倍的兵力,只是窝在城头等着我们来攻——仍是没把我军当一盘大菜。”
刘裕抚刀微笑:
“明天一早,高下立现。”
“大哥,那小胖子回来了……”
辕门外,丁午领着百十个兵丁回营,兵丁们牵羊驱牛,马车里载粮担酒。胖子夹锤下马,刘裕道:
“城外那几家大户,真就这么痛快?”
“刘大哥,不是他们给的痛快,是兄弟我杀的痛快——”
丁午挠了挠头,手中金瓜双锤,粘拽拽染得红了:
“大哥,你让我好言好语去借粮,那几户都是本地世家,鸟也不鸟我这军汉。敲不开他们野墅的朱门,我只得纵兵抢粮……我丁午没别的本事,口条子也不利索,专爱杀人放火。他们高高在上的,既然不屑于听我说话,那就永远不要说话了!”
刘裕暗暗皱了眉头:
“杀便杀了,以后慎重。城外这几间野墅住的,都是夏口里出外避暑的公卿大姓——有几家,势力通天,你我惹不起。丁午,留了舌头吗?”
“杀的干净。等明日攻入夏口,军报中,大哥你只说他们死在乱兵丛里,不干咱们事。这几家糊涂蛋子,连年在此做着土皇帝,又不缺那几担米粮?如今兵凶战危,眼看国破家亡,痛快捐出些东西,我又何苦敲打他们脑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