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道路难行,来不及寒山镇,你们最近的据点在何处?”
她询问领头的小将,那小将恨恨地瞪她一眼,虽没应她,但还是从马上跳下,跃到车辕处,抢过了缰绳,带着他们往据点去了。
顾茵也干脆进了车厢。
车厢里,文二老爷正哭丧着脸道:“爹啊,你可害死我了!你不是说只要骗他们买点坏米,吃坏肚子,咱们就能趁机离开吗?你也没说你和义军是一伙儿啊!”
文老太爷啐道:“光让他们吃坏肚子,咱俩一老一弱地就能跑了?都和你说,你不早就露馅儿了?再说了,你现在知道抱怨了,刚不是你把小皇帝推出去的吗?咋的现在知道怕了?”
文二老爷撩开车帘看了看外头才一二百人的模样,哭道:“爹啊,你糊涂啊,他们就这么点人,就算人家禁卫军只剩一千,也不够他们打的啊。”
“把嘴闭上!”文老太爷气呼呼地瞪他一眼。
顾茵听着他们父子说话,整个人虽然还是紧绷着,但起码不再发抖了。
一行人赶了大概两刻钟的路,突然后头响起了成片的马蹄声。
青年携着隆庆帝纵马而来,而他身后则是上千追兵。
“快走!”年轻小将面上一喜,喝道。
马车的速度一下子加快,在马车附近跟着跑的周掌柜和袁师傅也让其他人提到马上。
文老太爷身上没有半点力气,歪在车壁上的,猛地一提速,他往后摔去,眼看着就要掉出车厢。
顾茵赶紧伸手把他拉住,然而她力气也不大,连带着自己也差点要摔出去。
关键时刻,文二老爷奋力往前一扑,双手把文老太爷拉住,顾茵令一只手还有抓扶,老太爷坐稳之后她自然也就安全。而文二老爷则直接从车厢后头扑了出去。
“老二!”文老太爷急得破了音。
“爹啊,你可真害死我了!”翻滚出去的文二老爷哭叫着,“你记得给我多烧纸钱,一定要多烧点,我怕不够花啊!”
话音未落,青年纵马赶到,伸手提着文二老爷的脖领,再伸手一甩,直接把文二老爷甩到自己马背上。
这单手提人的力气实在骇人,吓得文二老爷颤颤巍巍道:“将军可悠着点,别把我撕了!”
等青年纵马赶到马车旁,他又一把往文二老爷塞进车厢。
随后他再次抖动缰绳,带着隆庆帝走了另一条路。
追兵自然被他引开,顾茵一行人顺利下山,赶了大概一个时辰的路,天色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终于到了义军暂时的落脚点。
那小将又带着人出了去接应,顾茵则扶着文老太爷和吓得快尿裤子的文二老爷下了车。
义军暂时的据点十分简陋,就是一间已经断了香火的荒郊破庙。
顾茵一手扶一个,扶着他们进了庙宇正殿从角落扒拉出两个蒲团,让老太爷和文二老爷歇下,然后她看到殿内正中间搭置的简易灶台——就是柴火堆上头放个架子,架子上挂着一个陶锅。
顾茵取用了殿中放置的火折子,生起了火。
火生起来后,她又和人问了水缸的位置,端着陶锅去取水、烧水,还要了一些青菜和米。
看守正殿的士兵见她这样,气愤地和同伴道:“这小娘子心忒狠,我们将军舍生忘死地把他们救出来,到现在还没个下落,你看她这优哉游哉的模样,太气人了!”
“算了,你管她呢。咱们将军主要是为了救文老大人,救他们这些百姓也就是顺手的事儿。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咋就烧水做饭了?饿死鬼投胎呐?确实气人!”
热水很快烧滚,顾茵放了青菜和大米,熬起了菜粥。
她随身带着调料罐,加上手艺非凡,很快正殿内就萦绕起食物的香气。
“我饿了,我陪着爹和那狗皇帝说话还没吃夕食呢。”文二老爷缓过一阵,哆嗦着腿从蒲团上爬到顾茵身边,扯了下她的衣袖,“给我先盛一碗吃。”
顾茵没动,文二老爷嘟囔道:“咋了,你也吓傻了?”
屋外忽然雷声大作,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地上,雨幕大的遮天蔽月。
文二老爷被吓得打了个激灵,抬眼望去,这才看到顾茵已经泪流满面。
她下半张脸上的锅灰都被泪水冲刷干净,泪滴从下巴处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砸在地上。
文二老爷被她一声不吭光泪如雨下的模样吓到了,再不敢要吃要喝。
…………
大雨倾盆而下,晚些时候,那小将带着人冒雨赶回。
外头喧闹起来,一众将士都在问青年的消息,顾茵也嚯的站起身,站到了门边。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小将再回那山上已经寻不到青年的踪迹了,且春水镇的精锐禁卫也赶了回去,凭他们几人并不能再冲破关卡,一行人且战且退,总算是在没有减员的情况全身而退。
“怎么还有吃食的味道,这档口你们还有心思吃饭?”那小将恨铁不成钢地喝到。
“不是我们,是将军救得那个妇人弄的。”
那小将瞪向正殿门口,他可没忘了那妇人当时迫不及待离开的模样!
顾茵并没有察觉,只是微微垂首,静静地站在那儿,厚重的留海把眼睛完全盖住。
“不管他们,兄弟们照常巡逻把手,等到天亮,咱们再派人出去搜寻接应。”
众人纷纷应是,都回到自己岗位上。
而顾茵依旧站着,她自己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一直站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雨势渐小,殿内的文二老爷都传出均匀的呼噜声了,才听到外头的将士欢呼道:“将军回来了!”
青年蓬头垢面,浑身是血,脸上那块贴合的胎记也掉了,露出了侧脸靠近耳蜗处一道拇指长的红色疤痕,沾染上鲜血后,那疤痕红的越发夺目。